臨近日禺,年生兩人才離開,凌旭尚未回來,顏卿有些坐不住,便想四處看看。
繞過書架,往里是間內室。古樸的家居,簡單利落,墻隅處立著一張月吟正合琴,通體烏金光澤,看材質也知上乘,讓人忍不住想去觸摸。
“想學嗎?”熟悉的聲音自身后傳來。顏卿驀地的收回手,“不想。”平靜地吐出兩字,她轉身對他婉婉一笑,嬌羞動人。
凌旭微怔,隨即恢復笑意,緩步向她走來:“公事纏身,可是等久了?”他一身靛藍色云翔繡紋宮服,欣長挺秀的身軀矗立在前,比起往日的溫潤翩然今刻盡顯英氣軒昂,貴雅不凡。第一次見到這樣的凌旭,顏卿不自然地垂下眼,輕聲問道:“侯爺怎知曉我會來?”
他依是笑著,眼中漾著似水柔情:“因為我每日都在等。”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顏卿赧然別過臉,看著窗外:“多謝侯爺照顧年生姐弟,待他們住回村里,顏卿就不再打擾了。”
看不出多余的情緒,凌旭只淡淡搖了搖頭:“回不去了,在你被劫的那日,強匪就縱火燒了他們的屋子,是我一直沒有告訴他們。”
“什么!”顏卿憤然,這些人真是滅絕人性,閉上眼,一聲吁嘆:“可憐他們姐弟剛團聚又失了家…”
“別擔心,我會在京中給他們安置處宅子。”他話說了一半,又頓了一下,深深看向顏卿:“或者更應該讓他們留在府中才對,你說是不是?”
聽出他的話外之意,顏卿心緒微動,面上卻作懞懂:“有勞侯爺費心,顏卿代年生姐弟先謝過侯爺。”說罷,不忘鄭重地行了一禮。
凌旭上前兩步,專注地審視著她,眉目含笑:“這里只有你我二人,怎又生分了?”
他說著這話,兩人卻是靠的極近,顏卿紅了臉,下意識地退后幾步,避開臉去。
凌旭卻是淡淡一笑,在她身側的矮榻上坐下,詢了個話題又道:“上回少女失蹤一案我已命人查清,那群強人原是河東一帶的山賊,后被地方官府通緝,才逃到了平陽縣,不想那陳縣尉竟利令智昏,暗中與流寇茍合,欺壓平民,其罪當誅,至于那平陽知縣,雖不知情,但疏于管轄,也將一并革職查辦,此案我已交由提刑司處理,一定還平沙村一個公道。”
“嗯……”顏卿低首應聲,心中不免惋嘆:即使這群人全都伏法獲罪又如何?在這個封閉保守的年代,那些被賣入風月場所的女子縱是保全了自身,恐怕也逃脫不了封建禮教對于名節的束縛。
沉默少間,忽想起一事,從袖中取出一份薄柬交給凌旭:“是父親讓我交與你的。”
看過之后,他將宴貼直接放在了書案上,見他沒有回應,顏卿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不確定地問了句:“侯爺會去嗎?”
“你認為呢?”凌旭轉身來到榻前坐下,眼中含著濃濃的笑意。
顏卿微偏螓首,聲音輕怨:“侯爺的心意我又怎能知曉?”
“哈哈……”凌旭起身來到她跟前,清朗一笑:“能與相國大人一敘,這般難得的機會,你說我怎能錯過?”
顏卿垂下眼眸,不懂他口中的‘機會’指的什么,但也無心計較,望了眼窗外,淡淡開口:“出來許久,也該告辭了。”
說著便要邁步離開,卻忽然被他攬過腰,抱在了懷里,繼而薄如蝶翼的一吻輕輕落在額頭,淡雅的墨竹清香縈繞在鼻尖,讓人聞之安逸。
顏卿呆怔在原地,仿佛能聽見自己心跳失速的聲音,急促而混亂。
一陣風從窗外悄然襲來,適時讓她回了神,猛地將他推開,微仰著臉,面頰熱燙:“你......”凌旭離開她,后退一步,也不惱,垂著眸子,脈脈地看著她,語氣低柔:“以后無人時就喚我的表字,澤宇。”
顏卿艷紅的羞容上添了幾分怒意,不是怪凌旭的無禮,而是氣自己沒能及時推拒,竟還有一瞬的沉迷。她背過他不語,定了定心緒,兀自走了出去。
凌旭跟著她的步伐,也隨之邁出了竹樓,一路上見她雙手絞著絹子,自顧走著,也不出聲,不禁搖頭失笑,能看到她耍性扭捏的可愛模樣,倒也有趣。
府外,凌旭靜立在廊檐下,看著馬車漸次消失在轉角處,唇角的笑意慢慢褪去,一揚手,身后出現一名黑衣護衛,垂首行禮:“侯爺。”
凌旭面上平靜,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沉聲道:“暗中跟著蘇府的馬車,保護好蘇小姐的安全。”
“是。”那人頓首領命,轉瞬便沒了蹤影。凌旭眸色漸暗,冷冷地瞥了眼墻隅里一閃而過的黑影,返身大步朝門里走去。
顏卿一路恍惚地坐在馬車里,想起之前凌旭的舉動,不由地又紅了臉,面對輕薄,她應該要覺得反感,但方才被凌旭抱在懷里時并沒有感到一絲厭惡,反而有些心往神馳。
她無奈地彎唇,笑得自嘲,她清楚的知道那是悸動的感覺,只不知何時起,自己便已動了心。
正愣著神,忽聽車外一片鼓吹喧闐,車子緩緩停下。
顏卿撩起簾幕看去,不遠處的街道上擠滿了人群,寬坦的道路一時間變的水泄不通。
“前面出了何事?”她向車外的侍從問道。
一人走上前來回話:“小姐,前面的岔口好像有兩路迎親隊伍發生了爭執,群觀的人太多,我們無法過去。”
竟遇上了這種事?顏卿雙眉微蹙,似有不耐:“你們上前看看還要多久可以通過,我就在車上等著。”
兩侍從仔細看了看四周,才走入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