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龍家里,住的已經很擠了。
本來就只有三間很窄的土坯草屋,一間是堂屋,兩間是臥房;大龍和姐姐住了一間,王雪兩口子和曉峰三人住了一間。
“大龍,你們住的也挺緊吧的,俺還是走吧。”姜翠花來到大龍家一看,哪有地方住啊。
“奶奶,俺在堂屋打地鋪,你跟俺姐姐住一屋,這不是正好男女分開了嗎?多好啊!省的俺姐姐,老是嫌俺吃地瓜多了,晚上老放屁薰她,嘿嘿!”大龍還挺幽默的,哄著奶奶姜翠花。
“哈哈,你這傻孩子,就會逗奶奶開心,俺就住這兒了,即使別處再好,俺也不去了!”姜翠花坐在床上,換下了濕衣服。
大龍去外面,扯來一筐麥秸稈,鋪在了堂屋靠一邊的地上,上面放了一張涼席子,人坐在上面,松松軟軟的,還挺不錯的。
只是,大龍住了一夏天,起了一身的痱子,生了一身的虱子,渾身上下,被咬的沒有個好地方。
奶奶住在家里,紅霞倒是不用擔心曉峰的安全問題了,吃飯也由奶奶給做。奶奶縫縫補補,是把好手,大龍姊妹幾個的衣服破了,都由奶奶給縫上了補丁。
每天放學回家,還沒進門,大龍就會急著喊奶奶。
“奶奶,俺餓了!”大龍跑進屋里,奶奶已經將地瓜稀飯盛好,給放在了飯桌上了。
“你這熊孩子,就餓得緊!”奶奶朝大龍的耳朵輕輕揪一下。
“嘿嘿,奶奶做的飯真香!”大龍坐下,三下五除二,三碗地瓜進到肚子里了。
大龍放暑假了。
每當放暑假或者放寒假的時候,大龍和曉峰弟兄倆,都會跟著李永年,到閘管所去住上一段時間。
閘管所的八角崗亭上面,結滿了葡萄,一串一串的,很是誘人。所內職工的孩子,每天都會圍著八角亭轉悠,趁人不注意,就會跑上去,摘幾串就跑。
大龍和曉峰跟著李永年,也來到了閘管所里。兩個孩子看著成熟的紫葡萄,饞的直流口水。
“曉峰,想吃葡萄嗎?”大龍摘個瓜,偷個桃的,是老手了。
“想吃,就是吃不著啊!”曉峰膽子小,不敢過去偷,大龍可不管那一套。
趁著站崗的工人不注意,大龍猛沖上八角亭,找了個板凳踩在上面,摘起了葡萄來。
“大龍,你個小兔崽子,趕緊下來,危險!”站崗的肖北海,從廁所里出來了。
因為八角亭的邊上,就是大閘的懸空區,一個不注意,就會掉進五六米深的大閘下面去,所以,不讓孩子過來,是有原因的。
“嘿嘿,你抓不著俺!”大龍從凳子上跳下來,領著曉峰早跑沒影了。
“這孩子,給鋼蛋子一樣,將來當兵是塊好貨啊!”肖北海也是從部隊回來的,剛在這閘上沒幾年。
“北海,咋呼啥呢?”李永年從大閘那頭,來到八角亭前,來接班了。
“永年哥,你家那野小子,真不錯,將來必須送到部隊上,去鍛煉鍛煉吶!”肖北海拿起水壺喝了一口道。
“這才多大啊,還早呢,看這熊樣,也不是塊上學的料啊!”李永年接過肖北海遞過來的半自動步槍道。
“永年哥,俺聽說嫂子在城里干得不錯,一天就能掙咱們好幾個月的,真的嗎?”肖北海不相信錢那么好賺。
“唉,掙錢倒是掙錢,可是她一個人在那里,忙不過來呀,可能俺最近也會辭職,去給她打下手啊。”李永年無奈的道。
“可是你都在大閘上堅持了十幾年了,這一走了,不就可惜了嗎?”肖北海有些想不通道。
“也不能說可惜,現在的領導,俺跟人家不對付,即使有好事情,也不會想著俺,還不如一走了之,落得個清靜。”李永年的脾氣就是這樣,不對付的人,堅決不屈服,不去溜須拍馬。
“俺這剛到閘上幾年,還不知道要靠到什么時候了。”肖北海對前途也是不報什么希望。
“你這還年輕,說不定就會遇上好政策啊。”李永年鼓勵道。
“唉,永年哥,俺走了,找地方喝酒去。”肖北海騎上車子,一會沒影了。
“大龍,你給俺回來!”李永年看見大龍領著曉峰,鬼鬼祟祟的,正要向河里面跑。
“爹,啥事呀?俺和曉峰要去抓魚了。”大龍回話道。
“放屁,是不是又要偷偷下河洗澡去的?”李永年知道大龍的小心思。
“嘿嘿,爹,什么事瞞不過您!”大龍來到崗亭,距離李永年三米遠,生怕挨揍。
“想吃葡萄嗎?”李永年看著倆孩子道。
“想吃!想吃!”大龍和曉峰異口同聲的道。
“上去摘就是,反正以后想吃也吃不到嘍!”李永年內心有些傷感的道。
“俺明年還來摘葡萄吃。”大龍摘了葡萄,撿著又大又紫的,就朝嘴里塞。
“明年可不好說了····”李永年自言自語的。
在閘上,白天每個人站半天的崗,隔兩天上一個夜班,也累不著,也閑不著,就是給的工資太少,一個月幾十塊錢,也不好干什么用,養不了家。
下午的時候,上夜班的來接班了,李永年將槍交給了那人,然后領著倆孩子,去所里食堂吃飯去了。
食堂的師傅,老劉,外號叫做‘老劉忙’五十多歲的人了,一天到晚也不住下來,也不知道在忙啥。
老劉炒菜做飯,味道的確好,所里的人都吃服了,有一天吃不到他的飯菜,都還著急呢。
這不,大龍和曉峰,自從來到了閘上,每天都吃食堂,都把李永年攢了半年的飯票,快給吃沒了。
兩個小祖宗真能吃,比大人吃的還多。俗話說:半大小子,吃死老子,這一點也不假。
“爹,俺想吃白面饅頭!”
“爹,俺想吃紅燒肉!”
大龍不愿意吃肉,就想吃饅頭,一頓能吃四五個呢;曉峰就想吃肉,見了肉,其它的都可以不吃。
“永年,你這倆孩子,還真是搗蛋呀,一個喜歡吃素食,一個喜歡吃肉食,這做飯還得準備兩種口味啊!”老劉又多給添了一勺紅燒肉。
“哈哈,老劉你不知道,這大的吃啥都行,就不愿吃肉;這二的呢,頓頓吃肉都行,可是一吃地瓜就反胃啊。”李永年給了老劉一支煙,點著了,兩個人抽了起來。
晚上,李永年從果園里摘了一筐蘋果,拿到宿舍里。大龍和曉峰就像狼見了羊一般,開始吃了起來。
這閘上的果園,每年都會收上萬斤蘋果,大多數的好果子賣掉,剩下的一些碰壞的,有蟲子眼的,就會分給職工,就當是發福利了。
大龍每年夏天,都會來閘管所。一方面可以吃白面饅頭,主要還是被這蘋果給吸引過來的。
大龍和曉峰兩個人,就像跟比賽一般,吃了一個又吃一個,一筐蘋果,吃下去了一半多。
大龍和曉峰,三天沒敢吃別的硬飯,只是喝點稀飯,食堂的老劉都覺得奇怪,為什么呢?
因為這倆貨,吃蘋果太多,酸倒了牙了唄!
李永年遞上了辭職報告,所長劉青山,拿著報告,竟然愣了好幾秒鐘。
“永年哥,你可想好了啊,這一旦辭職,以后想回來也不可能了。”
“唉,這都四十的人了,也沒有啥想法了,回家照看著孩子們,也就不指望別的了。”李永年其實內心,還是非常矛盾的。
“好吧,所里盡量給你多發一個月的工資,算是安家費吧。”劉青山比較大方的說道。
“那就多謝所長了,俺今天就回去了。”李永年說罷,默默的回到了宿舍里,開始收拾行李。
長長的蒙河大堤上,李永年扛著背包,后面跟著兩個孩子,手里拿著臉盆和水壺之類的東西。
夕陽透出天邊的云彩,發出道道金光;滔滔蒙河水,永不停歇的,向南奔流著;微風吹著河邊的蘆葦蕩,發出沙沙的響聲;一群野鴨,在水邊歡騰嬉戲著,沒有一點兒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