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的慌張，是在走廊看見他，是在操場找不到他，但是二十五歲，她已經過了為愛情呼天搶地的年齡。

　　谷清鈴再也回不到十七歲，也不再是那個做決定不考慮后果的少女。

　　她跟他的問題，從來都不是一件兩件矛盾，一天兩天的事。

　　時至今日，望著眼前最為熟悉的陌生人，她已深知，這條路沒有終點，卻已到了盡頭。

　　話一出口，整個房間的氣壓明顯沉了下來。

　　“不結婚，你想干嘛？”林時雨愣了好長一段時間，旋即問她，眸中似有火焰即將噴出。

　　“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成了不婚主義？”

　　谷清鈴閉上眼說道，“你明知道我們不結婚意味著什么?！?p>　　再次睜眼，眸中早已飽含淚水，透過那層霧汽，她看見了林時雨同樣是眼里的不可置信。

　　不可置信嗎？

　　在谷清鈴最初萌生這個念頭時，也像是現在他的這個樣子，對自己不可置信。

　　在這個世界上，她曾一度相信，最不可能發生的便是結束他們的感情。

　　然而世界上，還是任何事情都會發生。

　　他們的感情，居然是由她來結束。

　　“你要離開我？”林時雨側過身去，抬臂重重地擦了下額頭，像是確認般又問了一遍，“分手？”

　　這一次，谷清鈴沒回答，只作默認。

　　“這么多年的感情你說分就分？”

　　她的沉默觸碰了他最后的防線，林時雨到她面前，俊俏的面容已經逐漸扭曲，揚起手就要伸過來。

　　卻忘了曾經許許多多，數不盡的日夜，他也是這般，以谷清鈴抓狂的沉默相對。

　　巴掌沒有像意料之中那樣落下，卻讓谷清鈴心有余悸，擋在面前的雙手顫抖著放下，紅了眼。

　　“你要打我？”

　　林時雨像是回過神來，慌亂地收回手緊緊捏成一個拳頭。

　　“怎么可能.....”他總是這樣，明明動了念頭，即便是未完成的，也拒不承認。

　　林時雨站在那，沒有再說一句話，恐怕也是再為自己險些失去理智的行為，后怕造成不可挽回的局面。

　　但他們的結果，早在他不負責任的種種選擇中逝去，被摻雜了許許多多雜質不再純粹的感情磨滅。

　　“你告訴我為什么？”

　　半晌，跟著林時雨聲音出現的，還有許久未在家中出現的煙霧。

　　他點起了一根煙，沉重的吸了一口，此時谷清鈴的心也跟著他沉了下來。

　　這些說了千萬次的小事，一件件的堆積起來，會被無限變大，最終積起一座山壓得她喘不過氣。

　　這一刻，她不想再咄咄逼人的列出當下，或是重翻過往的問題，因為那些不被放在心上的話，說了無數次。

　　“我累了，沒有跟你共度一生的勇氣了。”

　　聽到這毫無來由的緣由，林時雨皺起了眉頭，只當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因為在他的眼里，他們從來不會真的結束。

　　“我們又不是小孩了，吵架還動不動提分手也太過分了吧？”

　　想到這次的原因，自己為了氣她說的那些話確實有點過分了，林時雨強忍下怒氣，捻滅煙頭，轉過身握住她的手。

　　“這次確實是我不對，我說了氣話，你打我吧寶貝。”

　　說著，就抓起谷清鈴的手往他臉上拍，但力道都是打鬧一般:“原諒我好不好，以后不開這種玩笑了，你不嫁給我誰嫁給我呀.......”

　　看著他服軟撒嬌道歉的模樣，谷清鈴驚覺自己沒有了一絲波動，反倒覺得反胃。

　　在林時雨繼續打鬧般的擺動她的手掌，谷清鈴突然用上了力氣揚了上去。

　　“啪——”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林時雨下意識地低罵了一聲，握著她的手就將她甩到沙發另一邊。

　　雖身陷柔軟的沙發，倒下的途中腳腕也磕在了茶幾的桌腳上，谷清鈴不免吃痛，強忍著到喉邊的驚呼聲咽了回去。

　　反應過來的林時雨，在谷清鈴要逃離之前快她一步的壓住她的手臂，眼里已沒了剛剛的一絲愧疚，滿是怒意。

　　他咬了咬牙，怒極反笑道，“知道我最討厭你什么嗎？”

　　谷清鈴把頭撇到一邊，不想看他。

　　見她不作回答，林時雨也全然不在意，自顧自地說下去。

　　他的話，每個字幾乎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顯而易見的被點燃到了極點，“我都道歉了你還要我怎么樣？給你臺階不下，跟我來認真的是吧？”

　　看到他咬牙切齒的樣子，谷清鈴忍不住想笑，這才是真正的他，一點就燃的他，一句話不對就暴露本性的他。

　　原來我跟這樣的人在一起了這么多年啊。她在心中想，她愛的真的是他嗎？

　　還是，只是記憶中的那個白衣少年。

　　“真正的愛不是累了就分手，是即使再失望，也不會丟棄對方，不合適也要想辦法在一起，傾盡所有的那種，這不是你說過的嗎？是不是我們在一起太久，讓你覺得膩了？你就這樣對我.....”

　　谷清鈴以前是喜歡發這些文案，但林時雨從來都是說她在喝毒雞湯，沒想到他記得這些話，但毒雞湯又何嘗不是壞結果的事實。

　　“是，我磨平了自己的棱角，我不要求你細節照顧無微不至，沒要求過玫瑰戒指大富大貴，到頭來我得到了什么呢？到最后，你也不明白我們之間的問題究竟在哪里?！?p>　　“八年，整整八年了林時雨，我以為僥幸的躲過了七年之癢我們終于可以一輩子在一起，原來七年之癢后的每一年，只要是你，是我們，每一年都躲不過?！?p>　　“我十七歲的時候會毫不猶豫的跟你走，只想嫁給你，你沒錢我也會嫁給你，可現在我二十五了，你再有錢我也沒辦法跟你走下去?！?p>　　“愛不是有了勇氣就能重來，能讓人清醒的從來不是時間，而是明白，而你讓我覺得我是世界上最糟糕的人，你又能明白嗎？”

　　膩了嗎？

　　如果連愛都沒有了，怎么會是膩呢？

　　她早就不愛他了，一年又一年消耗在他身上的只是執念罷了。也許不久前她依然愛著他，但這份愛早在無法溝通強撐著走下來的每個瞬間，被一次次的磨滅，直到消失殆盡。

　　說不清是失望還是無力，只覺得許久沒有再說過這些“毒雞湯”，這一路她傾盡所有毫無保留，現在暢快淋漓，仁至義盡。

　　林時雨沉默了片刻，點燃了第二根煙。

　　煙霧彌漫間，他背對著她，背影竟顯得有些寂寥落寞。

　　她看不得他狼狽的模樣，不是嫌棄，而是心疼。谷清鈴狠下心，偏開了頭。

　　屋內沉靜了很久，久到她都要忘了時間的變化。

　　谷清鈴起身向臥室走去，林時雨從煙盒里拿出了第三支煙，除此之外沒有動彈。

　　房間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有柜子的抽拉聲不斷，有箱子的挪動聲。

　　他看著手里的煙一點點變短，被燒盡。

　　直到臥室的房門被打開，谷清鈴已經由睡衣換上了便裝，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拉著行李箱就往玄關處去。

　　林時雨手里的煙已燃盡，他不自覺地抖著，煙灰不小心撒在了褲子上，卻管不得去擦，林時雨急促地叫住了她。

　　“你做事這么不計后果，那我們的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