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隋立國至今,已有三十八年。
這三十八年來,最大的案子發(fā)生在大業(yè)元年,因為楊廣和廢太子楊勇爭奪皇位,包括五皇子楊諒在內(nèi),共有數(shù)百人死于非命,因罪徙邊者高達數(shù)千,其后便沒再發(fā)生驚天大案,百官慢慢習(xí)慣了這種平靜,不用擔(dān)心貪污弄權(quán)被皇帝砍死。
因此,楊侗忽然興大獄,將二十七名朝臣抄家,如同在平靜的湖面上扔下一塊巨石。
百官,皆心有戚戚焉。
雖然他們知曉這二十七人死有余辜,可楊侗也太不講情面了罷?竟能狠心將之全部滿門抄斬?如此以后誰敢當官?不怕哪天忽然被皇帝砍頭?即便不犯事,恐怕也會終日膽戰(zhàn)心驚罷?
是以當夜便有官員聚集,準備在第二日早朝的時候諫言。
并非想救元文都,而是想阻止楊侗興大獄。
百官可不想當個官,都當?shù)牟话采?p> 楊侗自然收到了消息,但他直接當個屁放了,百官想過安穩(wěn)日子,可以啊,只要百官一心為朕辦事就行,行的正坐得直的話,朕閑的蛋疼才會去找你們麻煩,壓根不需要好罷?們要是總和朕對著干,甚至想把朕弄死,那朕當然不會讓你們安生。
是以第二日。
楊侗端坐在龍椅上,待得群臣山呼完‘陛下’,直接道:“王大伴,宣詔!”
王大伴拿出一份詔書,走至御階前,朗聲開口。
“應(yīng)天順時,受茲明命。”
“詔曰:時東都危急,軍民莫不竭力以拒瓦崗,若有奸佞欲倒行逆施,處之以極刑,豈非眾望所歸乎?今查,有太府卿元文都共計二十七人,勾結(jié)叛賊,欲置洛陽軍民于危難中,罪惡滔天,處之極刑理宜然也。”
“朕遍尋古之刑罰,唯剝皮實草可治其罪,雖有干天和,朕亦一力承擔(dān)。”
“欽哉!”
王大伴念完,紫微殿立刻陷入死寂。
一會兒。
“極刑!此乃極刑!自商紂覆滅,中原何時再出現(xiàn)過此等極刑?實在有違天和!”
“暴君!當真是暴君!”
一名老夫子忍不住,指著楊侗大聲痛斥起來。
百官也被嚇住了。
他們最初的預(yù)料,不過是砍頭而已,了不起主謀會被凌遲,可此時他們聽見了什么?竟是剝皮實草?且二十七人,會全部處以此刑?
不禁紛紛看向孔嗣悊。
昨日正是孔嗣悊聯(lián)絡(luò)百官,欲在今日向新皇施壓。
而方才痛斥的老夫子,不是孔嗣悊又是誰?
楊侗也發(fā)現(xiàn)了孔嗣悊,聞言異色道:“孔嗣悊,又是你?”
上次撞死御史杜君樂,這老東西也叫罵過,楊侗因為初登基,沒對老東西下手,沒想到這回又跳出來了?
“朕記得,你去歲就已告老還鄉(xiāng)了罷?為何一直滯留東都?這紫微殿是百官的朝議之所,你一介老叟,一無官身,二無官位,何時能到紫微殿來了?”楊侗說道,語氣還算客氣,又顧盼左右。“誰放孔嗣悊進來的?”
孔嗣悊是孔氏嫡系后人,在大隋的官場上,向來地位超然。
此時卻被楊侗冷嘲熱諷。
聞言。
孔嗣悊一張臉憋成紫色,出班道:“陛下,臣雖無官身,亦無官位,可臣卻是朝廷的紹圣侯,來紫微殿參加朝議,并無不妥。”
你有種!
楊侗臉色轉(zhuǎn)冷:“朕倒是想起來了,大行皇帝確實下過旨,有隋一朝,孔氏嫡系后人世襲紹圣侯的爵位。只是朕很奇怪,你既已告老,為何要長久滯留東都?朕嘗聞,每逢天下大亂,豪門大族便會結(jié)交各路諸侯,借此開枝散葉,待得天下一統(tǒng),百十年后,這些家族又可卷土重來。”
說到這里,楊侗似有所指地看了孔嗣悊一眼。
“前些時日,王世充權(quán)傾東都,朕都差點被王世充架空了,最近元文都又陰謀造反。難不成,你孔嗣悊覺得王世充和元文都有帝王之相,想與他們結(jié)交不成?”
這樣一頂大帽子扣下來,直接把孔嗣悊砸懵了。
不錯,孔氏是想和王世充結(jié)一份善緣,但王世充不是已經(jīng)被你砍了嗎?孔氏又沒真正付諸實踐,你怎能胡亂攀咬?就因為你是皇帝?皇帝說話也是要負責(zé)任的。
當然,孔嗣悊只敢在心里腹誹一二。
眼前王世充和元文都是禁忌話題,任何和他們搭邊的人,都有可能被視為同黨拿下,孔嗣悊可不想沾上一點晦氣。
因此道:“陛下所言,實寒臣之心,臣本已告老,卻依舊滯留東都,所想皆是如何中興大隋,何曾有過一點私心?王世充和元文都陰謀造反,死有余辜,臣對此并無二意。只是如今天下烽煙四起,陛下更應(yīng)垂拱而治,以仁愛治國,使萬民歸心,自可四夷賓服,萬萬不可擅動刀兵,令廟堂染血,令百官離心。”
孔嗣悊才說完。
十數(shù)名御史出班,齊聲道:“臣等懇請陛下垂拱而治,效仿古之賢王,以仁愛治國!”
大殿一時針落可聞。
楊侗面色陰冷,并未叫起身,只是盯著百官看。
一會兒。
“卿等倒聰明,知曉王世充和元文都死有余辜,些許的晦氣都不愿沾上,只是諫言朕以仁愛治國,挑不出一點毛病。”
“可你們也莫把朕當傻子!”
“你以為朕看不出來你們是怕了?怕王世充和元文都的結(jié)局發(fā)生在你們身上?可朕非常奇怪,你們?yōu)楹螘ε拢侩y不成你們也想造朕的反?”
百官頓時臉黑如鍋底。
知道歸知道,但干嘛挑破?怪尷尬的。
楊侗卻繼續(xù)道:“當然,朕知曉你們當中大部分人沒這個膽子,只是擔(dān)心將來被牽連,可你們?nèi)粢恍臑殡揶k事,心系百姓,朕會冤枉你們?”
“朕忽然覺著,想讓你們自覺為朕辦事,自覺為百姓謀福,似乎挺難的,那只能下點狠功夫了。”
說到這里。
楊侗聲音忽然拔高:“其令,元文都等共計二十七人剝皮實草,尸首封蠟,懸于應(yīng)天門,以為后來者誡!”
剛才只是單純地剝皮實草,現(xiàn)在竟還要把尸體掛到應(yīng)天門?
應(yīng)天門是皇城和宮城之間的門戶,百官早朝皆需經(jīng)過此門,大清早地看到一群尸體掛在上面,誰會心里舒服?陛下你這是鐵了心要惡心百官是不?
但見楊侗似乎要擇人而噬,百官一時不敢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