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算是登基了。
王大伴誦完詔書,馬上退回原位。
百官齊賀。
“陛下登基,九州同慶,臣等為陛下賀?!?p> 楊侗沒叫平身,百官自詡忠義,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一會兒。
一名雙鬢斑白的官員終于扛不住,想找個借口動動老骨頭,道:“陛下,臣御史臺崔宗伯有本奏?!?p> 頓時,百官皆感動。
還是催中丞體恤百官身子弱啊,這新皇登基,也不知犯了甚渾?竟遲遲不叫百官平身?時間一長,誰受得了?大家伙還想留點體力,待會狂噴皇甫無逸呢,得趁著崔老頭奏事的時候松松筋骨。
“肅靜!”王大伴尖聲。
楊侗認得崔宗伯,是御史中丞,為官清廉,未曾結黨營私,所以入仕五十年,也不過區區從五品的官身。
“準奏!”楊侗道。
崔宗伯手執笏板,走到大殿中央,拜道:“陛下今日登基,恩澤布于四海,然臣觀登基詔書實有缺憾。自古新皇登基,必大赦天下,與萬民同賀,今日陛下之詔書,卻獨獨忘此。為陛下仁義計,臣懇請陛下大赦天下,施恩萬民。”
聞言。
百官皆道:“臣等懇請陛下大赦天下?!?p> 楊侗頓時膩歪起來。
大赦大赦,赦個屁???
你們不知道洛陽成了一座孤城?朕雖登基為皇帝,但和一個城主有什么區別?朕大赦天下,各地的草頭王不得瘋狂打朕的臉?你們成心想看朕的笑話是吧?
念及于此。
楊侗語氣不善道:“崔卿,你可知大赦天下有何危害?”
崔宗伯滿臉懵逼。
“陛下,自古新皇登基,必大赦天下,如此仁義之風,可教萬民得知,臣不知大赦能有何危害?”
楊侗眉頭一皺:“你在反問朕?”
“臣不敢!”
楊侗起身,在御階上來回走了幾圈,忽然道:“御史中丞崔宗伯年老昏聵,難堪大用,著其告老,即日返鄉?!?p> 啥?
這就被告老了?
不僅崔宗伯懵逼,百官也懵逼得緊。
大赦天下的危害,只有楊侗一人心知肚明,卻懶得解釋,揮揮手將崔宗伯趕出大殿。
百官悸動,終于確定楊侗變了。
再看一眼……
怎么帶著佩劍?
這是要砍哪個奸佞?
便是一直不動聲色的王世充,見狀也眼皮一跳,盯著楊侗看許久,暗中向一名御史使眼色,后者心領神會,知曉王世充讓他去試探楊侗的態度。
“陛下,臣御史臺杜君樂有本奏。”
這是來試水的了。
楊侗瞥一眼。
皇帝坐的高,是有好處的,兩人眉來眼去,當朕是瞎子?
不過你們猜對了,朕的確變了,以前的楊侗,你們想怎么拿捏都可以,但既然朕穿越而來,你們可要少做點白日夢。
朕雖無兵權,但皇道龍氣護體,刀兵不入,還怕了你們不成?大不了撕破臉皮啊,朕完全可以打出城去,改名換姓,以朕的武力,總能拉起來一支義軍。
“準奏!”楊侗道。
杜君樂一臉正氣,走到殿中央。
“微臣彈劾宗正卿諂媚君王,對大行皇帝廟謚敷衍了事,宜去職抄家,亦懇請陛下重新定奪大行皇帝之廟謚。眾所周知,自大行皇帝統御九州,國朝日漸衰微,萬民亦開始凋敝,‘明皇帝’的謚號,并不妥當!”
聞言。
楊侗面上有些冷。
歷史上,楊廣廟謚有過爭議,最初為“世祖明皇帝”,“煬皇帝”的謚號,是李唐強加上去的。而廟謚總結的是皇帝一生的功績,如今天下并不姓李,竟有人敢當著新皇的面,去質疑廟謚問題?
這是在當著朕的面,問候朕的親屬?
“大行皇帝廟‘世祖’,謚‘明皇帝’,此事由朕親定,與宗正卿無關,而卿口無遮攔,緋議大行皇帝功績,朕念及今日登基,普天同慶,不與你一般計較,速退。”
只是,楊侗很懵逼。
因為杜君樂并不領情,反而臉色一板,言辭更肆無忌憚起來。
“陛下!大行皇帝之過,天下皆知!陛下雖是大行皇帝之孫,今日登基,卻也應事理分明才是?如若陛下不聽忠言,微臣將死諫!”說著,竟真走到蟠龍柱前,大有一頭撞上去的樣子。
楊侗表情驟然變冷,總算看明白王世充的手段了。
這是陽謀!
以隋末的眼光來看,楊廣的過錯絕對大于功績,‘明皇帝’的謚號,確實有抬舉楊廣的嫌疑。
杜君樂以此攻訐,楊侗采納了,便會失去威嚴,今后群臣將以王世充馬首是瞻。如若不答應,用屁股想都知道,王世充肯定會私下抹黑新皇,群臣再想“輔佐”楊侗,就要考慮會不會被罵成奸佞?
呼啦啦。
十多名官員一齊拜道:“臣等懇請陛下重新定奪大行皇帝廟謚。”
然而。
楊侗看都沒看。
他直直盯著杜君樂,語氣分外冰冷:“卿,果真要死諫?”
杜君樂抱著盤龍柱,滿臉浩然,正色道:“如若不能勸進君王,微臣有何顏面穿這身官袍?又有何顏面去見天下百姓?不如以死謝罪罷?”
“好!好!好!”
“老虎不發威,真當朕是病貓了?”
楊侗連說三個好字,忽然話鋒一轉。
“來人,將這混賬東西的官袍脫了,給朕撞死到柱子上!”
你不是要死諫嗎?你不是沒臉穿官袍嗎?
那朕成全你!
朕自娘胎出生,第一次聽到如此清奇的要求。
只是,好一會兒過去……
竟無一人上前。
“你!暴君!”
杜君樂嚇一跳,環顧四周,見沒人沖上來,馬上想起軍權在王世充手上,楊侗是被擁立的,現在能指揮動誰?便心中大定,想到剛剛頗為失態,不禁惱怒地看了楊侗一眼,同時帶著戲謔。
楊侗臉上火辣辣的。
目光掃過,不少官員在掩笑。
特娘的,果然皇帝沒兵權,連個屁都不是,楊侗忽然明白后世大明朝的那些個文官,為什么要拼命忽悠皇帝了。
“肅靜!”
王大伴尖喝,卻效果不大。
楊侗起身。
既然使喚不動人,便自己動手好了,雖然有失顏面。
但,臉是什么?
來自后世的楊侗,壓根不在乎皇帝的面子問題,況且此時洛陽成了一座孤城,他是被擁立的,除了一個皇帝的身份,其余屁大的權力沒有,臉早丟到廁坑去了,要臉面何用?
王大伴忙挽住。
“陛下,讓奴婢動手吧,免得臟了您的手。”
言畢,自御階上走來。
自從見識了楊侗的身手,王大伴便知曉楊侗的想法了,與其虛與委蛇,不如直接撕破臉皮?成了,王世充的威脅自可去除,失敗了也無礙,大可逃出洛陽另立山頭。
“你這閹人,朝堂豈是你能插手的?還不滾下去?”杜君樂怒急。
一個閹人,竟揚言撞死自己?
豈有此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