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日上三竿時候,陸七瑯被一陣吵嚷聲驚醒。
他睜開一雙惺忪睡眼,隨便從茅草屋的四壁上找了一條縫隙望出去,只見三三兩兩的人走上街頭,又聚到一處,最后奔著一個方向潮水般涌去。
陸七瑯晃了晃腦袋,從剛剛蘇醒的困頓中走出來,正自訝異發(fā)生了什么大事。只聽一個聲音叫他:“七瑯,七瑯。”
陸七瑯尋著聲音望去,認出叫他之人正是李覓苦。
李覓苦與他同是這沙家堡中的孤兒,從小一起長大,沒事時也同在一起玩耍,更在沙家堡東南的“李記棺材鋪”一起共過事,因此極為熟稔。
陸七瑯坐起身來,道:“覓苦,怎么回事兒,人們這是要去哪里?”
李覓苦訝然道:“七瑯,你不知道嗎?”
陸七瑯莫名其妙看李覓苦一眼道:“我知道什么?”
李覓苦也不賣關(guān)子,直截了當?shù)溃骸敖袢仗一ㄩT在沙家堡設(shè)立分舵,廣招門人弟子,因此,許多人都想去試試,若是能加入這桃花門,那么飛黃騰達,將指日可待了。”
陸七瑯想起昨晚樓夜雨與花萬開二人確曾提過此事,“哦”了一聲,道:“這桃花門到底是什么來路,感覺幾年前還籍籍無名,只是在南方富庶之地才有他們蹤跡,怎么一夜之間,竟開枝散葉到了咱們這苦寒之地,也真是奇怪?他們到底有何目的?”
李覓苦道:“你想這些做什么,大家都只是混口飯吃罷了,走,一起去看看。”
陸七瑯心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去看看也好。于是稍稍收拾一番,二人便隨著人群,穿街過巷,最后到了沙家堡邊緣處的一片空曠荒野之上。
陸七瑯見人如螻蟻,密密麻麻的堆在一處,他與李覓苦根本無法靠近過去。
二人迫不得已尋了一方高地,站上去觀望:只見荒野之上,臨時搭了一方高臺。高臺下邊是才打掃出來不久的空地,空地四面連堵薄墻都欠奉,只用樹木枝干做了籬笆,圈了起來,算是與外界隔開。高臺正對著的一面籬笆墻上,獨留一個小小豁口,供人進出。
沿著籬笆墻內(nèi)圍,擺了幾副桌案,后邊各色人等或坐或站,應(yīng)是考官一類。
此刻,場地之中已站滿了烏壓壓一片手捧各種證照文書的面試者....
因為人太多,官府派了幾個衙役在入口處維持秩序,以免發(fā)生踩踏。
便是沙家堡堡主也從自家宅邸抽出了部分家丁護院,來此地幫忙。
面試者便一波一波的輪換著進出那小小的四方之地。
陸七瑯與李覓苦見縫插針往里擠去,誰想擠到半途,便再也無法寸進。二人只好在入口外,與其他人混作一團。
人群中一會兒喊一句,你踩我腳了,一會叫一聲,屎都被擠出來了。
一個高挑女子忽然嚎啕說:“我的硅膠呢?”
眾人便都低頭去找。只是地方本就狹小,站立都成問題,哪還能彎腰,于是便更加亂成一鍋粥。
過一會兒,一個衙役單手高舉著什么東西,大聲呼和著,分開人群,走到那女子身邊問道:“小姐,這個東西是你的嗎?”
女子臉色微紅,湊到那衙役近前,小聲道:“不錯,此物正是小女子的,還請大人找個僻靜地方,幫奴家裝上才好。”
衙役連連點頭,急不可耐道:“那是,那是,幫人幫到底嘛?!?p> 人群中有人不服,高聲叫囂:“你們這些狗官,吃了人家嘴短”
不明真相的群眾便跟著一起附和起來。
剛才那衙役跳到高處,揮舞手中狼牙棒,大聲喝道:“我乃青州府衙役之首向文西,奉知府之命,在此盡心盡力,維持治安,以保眾人周全,若是有人再敢胡說八道、污我清白,休怪我不客氣。”
人群中一人道:“原來是向文西向班頭,在下乃太行山清風寨寨主劉三炮私生子劉四槍,向班頭兒,大家既是武林同道,又有共同愛好,不知能否給個面子,讓在下也提前入場?!?p> 向文西不屑道:“誰他媽跟你是武林同道,你們清風寨向來以打家劫舍為業(yè),我等卻身負保境安民之責,正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來人啊,給我綁了,到知府那里領(lǐng)賞?!?p> 言罷,幾個手下拿了樸刀、鎖具便來捉人。
劉四槍見勢頭不對,忙擺手說:“向班頭兒,別誤會,在下不過就是個私生子,跟清風寨沒半毛錢關(guān)系,您高抬貴手,放小人一條生路吧?!闭f完手中掏出銀兩,塞進衙役手中。
向文西喝止住衙役拿人動作,走到劉四槍面前,沉著臉,低聲道:“我的呢?”
劉四槍忙又掏錢奉上。
向文西大義凜然道:“看你誠心悔過,今天暫且放過你,讓你做內(nèi)應(yīng),去說服你那便宜爹爹早日到我府衙自首,趕緊滾吧。”說完抬手讓衙役將劉四槍轟出會場。
......
陸七瑯看了會兒熱鬧,覺得無趣,便問李覓苦道:“這桃花門都招收什么樣的賢能?”
李覓苦想了想道:“據(jù)那《江湖日報》中說,這次招的都是些身懷絕技之人,除了那些武功特別高強的以外,還有才藝、色藝、輕功一類的空缺職位可填補?!?p> 陸七瑯嘆道:“可惜你我一樣不占,白來一趟?!?p> 李覓苦神秘一笑道:“那也未必,如果這些都不行,還有打雜、盯梢一類差事可以干。”
陸七瑯看看周圍摩肩接踵的人群,道:“你覺得我們還有希望嗎?”
李覓苦道:“希望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xiàn)了呢?”
陸七瑯也不好打擊他,轉(zhuǎn)眼見一個書生模樣的少年,雙眼一動不動的盯著一處看。心中奇怪,于是問道:“這位兄臺,你這是干什么?”
李覓苦見陸七瑯與一個書生說話,便也將目光投過來。
那讀書人眼睛依舊不動,道:“我在練功?!?p> 陸七瑯道:“不知兄臺練的是什么功夫?”
讀書人道:“盯梢神功。”
陸七瑯試了一下,不一會兒就難受的不行,問道:“兄臺練這功夫,眼睛不會干嗎?”
李覓苦拉了拉陸七瑯衣袖,道:“七瑯恐怕還不知道,桃花門在杏林鎮(zhèn)招收門人的時候,要求是不吃不喝十二個時辰,眼都不能眨一下的。”
求生回答了陸七瑯的問題:“眼睛干不干我不知道,據(jù)說有人因為想進桃花門,把眼睛對著太陽練習,結(jié)果給練瞎了?!?p> 陸七瑯哀嘆一聲可惜。
書生冷笑道:“有什么可惜,那瞎眼人后來被錄取了?!?p> 陸七瑯疑惑道:“是因為他夠可憐嗎?”
書生道:“當然不是,你什么時候見過江湖門派會同情可憐人?”
陸七瑯好奇道:“那是因為什么?”
書生道:“是因為他真的做到了不吃不喝十二個時辰,眼睛眨都沒眨一下?!?p> 陸七瑯敬服不已,感慨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關(guān)終屬楚?!?p> 書生說:“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先生貴姓?”
陸七瑯道:“在下陸七瑯,還未請教閣下高姓大名?”
書生昂然道:“吳越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