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轉頭去看桑澤佑，見他面色如常，手中的筷子伸向魚片，沾了芥末和醬油后送入口中，還享受地閉上眼睛體會美味。顏果想起他剛才的話，又低下頭繼續吃，但沒辦法像桑澤佑一樣屏蔽原非的聲音，這一會功夫，他已經哭起來了，聲音不太大，但周圍太安靜了，想來隔間外也能聽見的。
但并沒有人進來提醒什么的，就好像大家也沒聽到哭聲似的，顏果細思極恐，越想越多，終是沒忍住。
“老板，你知道他哭了嗎？”顏果暗戳戳地問，盡量不讓原非聽見。
桑澤佑看向她，點點頭。
“每年都要哭的，你看別人都習慣了，等他哭完就好了。”
顏果：我都不知道該吐槽你們的虛假兄弟情還是該感慨你朋友豐富了她對人類的認知。
后來從桑澤佑口中得知原非今日約他喝酒的緣故后，只覺得此人專情至極，卻也對自己太苛責了，就像他們烏鴉一族似的。
伴侶若亡，偌大天下，便也只剩自己孤身一人，身猶活，心已死。
她這邊剛強迫自己屏蔽掉原非的時候，隔壁又吵起來了。
顏果：這算什么？搭臺子唱戲？聽聽八卦正好促進食欲，只希望一會打起來不要牽連到我的餐桌浪費了食物。
因著和顏果出門，桑澤佑就沒帶助聽器，隔壁的聲音對他來說都不如正常人耳朵了蚊子的聲音大，他根本就沒有察覺，直到視野里的屏風被撞了一下，差點被撞倒，桑澤佑才后知后覺，隔壁好像有矛盾。
他下意識看向顏果，想讓顏果告訴他發生了什么。
顏果看到桑澤佑“求知”的眼神，立馬把自己聽來的八卦分享出去，主要是她的觀念和隔壁的矛盾有沖突，特別想和別人分享自己的看法。
“是對來旅游的情侶，戀愛十年，畢業旅行，結果男生提了分手，說是喜歡上別人了，不愛她了。女生氣瘋了，質問他當初說的海誓山盟都是屁話嗎？男生說不是，當時是真的愛你，但現在也是真的不愛了，時間沖淡的激情和感情，只剩下嫌棄和壓力。女生說他渣男，耽誤了自己的青春，傷了自己的身體，最后一句不愛了，何苦互相折磨，撇清了所有的責任。女生本來要告訴他自己懷孕了，已經兩個月了，正想和他商量結婚的事，現在好了，自己付出了信任和感情，現在失去了一切，還成了糾纏不清的那個。那就好，不是不愛了嗎？我們在一起十年，我就糾纏你十年，二十年，是你先負我，就被怪我心太狠。”
顏果小聲說著，一人分飾兩角，角色切換時表情、語氣和肢體動作都有所變化，倒是玩的開心。
“剛才那一下子，是女生掀了桌子，男生躲的時候撞到了屏風。”這一段是顏果根據聽到的聲音猜得。
“可是我不明白，他們在一起十年，男生說不愛了，那在一起的時候就是因為愛，那又怎么會不愛了呢？人類的愛是有時間限制的嗎？”
“女生已經懷孕了，為什么沒有結婚先懷孕了呢？鷗姐說對人類來說，結婚就是認定了對方的意思，沒認定怎么就先有寶寶了呢？那現在寶寶怎么辦？人類女性一個人撫養孩子是很困難的。”
“還有女生說糾纏十年，二十年，是什么意思？”
顏果怕自己忘記，一股腦的把問題都拋出來，說完才看見桑澤佑呆滯的表情，就像電腦程序運行不過來卡死了一樣。
顏果伸手在桑澤佑眼前晃了晃。
“你這問題還真挺多。”桑澤佑本來也沒出神，就是在消化剛才的問題，不管是問題本身還是答案，他都無從下手，但又覺得自己有必要給她樹立正確積極的三觀。
那么問題來了，他又依據什么判定什么是正確什么是錯呢？感情問題不像數學題，正確答案都是固定的，就算解法多樣，最終也會指向相同的結果。
“人類......每個人都不一樣，我是從山里來的嘛，覺得和城市里的人們想得不一樣，擔心有些事不是自己認為對的就是正確的。”
“只要不觸及到法律底線，其它事情對錯都是模糊的，全憑自己選擇，但是得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就像剛才的那對已經不是情侶的情侶，男生選擇分手愛上別人，女方不愿成全他，咽下苦果，選擇糾纏，可想而見男生未來雞飛狗跳、亂成一團的生活，而女生把自己的未來浪費在一個人渣身上，結果也不見得多好。”
“不說無法確定的未來，說過去，畢業旅行，戀愛十年，說明年紀不大就在一起了，小孩子不定性，喜歡的東西不見了就不見了，換個新的就是，很少有人會把年少的喜歡和歡喜延續下去，那個年紀，還不知道責任，卻堅信自己不會變，悲劇是理所當然，happy end才是百里挑一。現在分手，就是當初的代價。”
“做選擇的時候思考最壞的結果下那個代價是否能夠承擔得起，很多時候是對方的錯，但當初的選擇權在你手上，自己做的選擇，也不能全然賴別人，畢竟，就算對方的錯，對方也未必會覺得自己錯了，更不會承擔起他的錯誤。”
“不要太擔心，你哪里做錯了我會提醒你的。”桑澤佑看見顏果迷茫的眼神，忍不住揉了揉她腦袋。
“哦，可你不要說這些表面話，得直接回答我問題。”顏果抓住桑澤佑揉自己腦袋的手腕說。
桑澤佑視線從抓住自己手腕的手上，移到了顏果的眼睛，果不其然看見一雙不甚清明的眼睛。
喝醉了吧，這是。
“我們，我們都是一生只有一個伴侶的，一旦選擇了，就認定他了，結為伴侶，養育后代，若是其中一方發生了意外，被留下的那只也不會再找伴侶，因為當初約定好了的。約定了就要做到，為什么做不到呢？做不到為什么還要說能做到呢？人類的嘴，也是有時效性的嗎？”
桑澤佑怔住，一生只有一個伴侶，是她家鄉的習俗嗎？就算他不認同當今社會那些換對象比換襪子還快的男男女女們，但認準一個人，風險成本也太高了吧，不適合怎么辦？
“人類也不全是他們的樣子，但大多數人，真的是有時效性的，喜歡是一時的，信仰是一時的，承諾也是一時的，信不得的。所以顏果要是找男朋友的話，可是要擦亮眼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