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奴才都怕皇帝生氣,一路走得飛快,前門至永寧殿這樣遠的路程,竟是不多時便到了。
望安扶著羨晚進來,沒跟進殿里,轉身和曲桃又去小廚房添了云霧茶來。
羨晚信步進殿來,那廝面上哪有什么不耐之色?
分明是一臉的慵懶神色,假寐的眸子,那纖長的睫毛,竟是羨晚站在遠處都能瞧著打在眼下的一片陰影,頓時一直腹誹。
可又想起來今夜見了爹爹,想也是他有意安排,否則非朝廷重臣,又怎會進宮來?
心思細膩如他,未免去顯了羨晚突出,又惹了是非,好些先皇那時的重臣,如今年邁閑官也叫了進宮來。
想到這,羨晚又放軟了些面色,頂著他的凝視走上前去褪了鞋,坐到他身邊的軟塌上。
“可高興了?”傅城軸稍稍坐起些身子,將羨晚環在懷里,能叫她舒服些。
羨晚不住笑著點點頭。
“護國公進宮來,能叫你將我忘在腦后,能不高興嗎?”仍是溫醇和磁性的嗓聲,之中卻帶了些酸澀的味道。
羨晚嬌嗔道,“皇上竟是連爹爹的醋也要吃?”
那廝沒好氣,也不言語,又將眸子閉上。
羨晚瞧著他難有如此孩子氣的時候,心中好笑又清甜,恍惚是七年前,孩童時的三皇子,忍不住伸手捧了他的臉,又飛快在他緊抿的薄唇上落下輕吻。
又才抬頭問他,“今日皇上生辰,可有什么心愿。”
傅城軸早在羨晚問他時便睜開了眼,漆黑的眸子里又有什么情緒在翻滾欲露,聽羨晚問了,他才勾著嘴角連出幾分笑意。
羨晚看著傅城軸凝著自己的眼眸,分明沾染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欲望,連忙想直起身子下榻去。
怎料傅城軸反應更快,羨晚還來不及轉身,便叫他一個用力給撈了回去,生生趴在他寬闊的胸膛上。
傅城軸找準了位置吻她,深沉的欲望席卷而來,一刻都不愿放過羨晚,一雙手也不曾停歇,穩穩扶住羨晚的腰身。
羨晚被吻得幾乎喘不過來氣時,傅城軸才饜足的松開,嘴邊帶著笑意,可雙眸處的直視卻愈發濃重,幾近溢出眼眶,連同羨晚一起浸染。
傅城軸瞧著眼前的女子被自己蹂躪得朱唇紅腫,小臉也因稍稍窒息而暈染幾分微紅,仰起頭來還要繼續,卻被羨晚側臉避開。
“到寢殿里去……”羨晚呢喃著叫他。
傅城軸亦是輕笑出聲,連同羨晚一同坐起來,不讓羨晚落地,便橫抱起羨晚往床榻上走去。
只記得入夜時,傅城軸伏在羨晚耳邊,喘息有些沉重,連嗓音都沙啞得不像話。
“我的生辰愿望是……和你有個孩子。”
羨晚早被折騰得精神渙散,幾乎什么都聽不進去,卻能清清楚楚聽見這句,和她要個孩子。
眉目染上幾分微紅,是眼中酸澀所致。
一個九五之尊的男人,坐擁天下與六宮,卻一次又一次告訴自己,只想要一個他們的孩子。
不知是幾更天,傅城軸才肯放過羨晚,閉著眸子側躺在羨晚身邊,輕輕攬著羨晚的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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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晚累極,仍睜眼細細看他,舒緩的眉宇,是常人少見的溫和與安神,睫毛濃密著覆蓋稍許烏青的眼下,緊抿的薄唇帶出弧度,昭示著他的愉悅。
羨晚不禁抬手撫上他的劍眉,良久又收回去,帶著他的手,緩緩置于自己的小腹上,知他睡著了,輕聲呢喃道,“城軸,我的愿望亦是你的愿望。”
七月時連連落了小半個月的雨,大大小小的肆意下著,御花園里長得正盛的花草都險些被淹了去,滿皇城皆是濕氣,枝捎上的綠色有了欲落的玉珠作點綴,愈發顯得嬌嫩。
這雨抹煞了御花園的美景,卻也更添皇城的幾抹清涼意味,天時少了些許悶熱,人也都隨著精神了些,可難為皇帝日日為江南水患憂心,陰雨連綿,水災也難以消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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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傅城軸才將最后上呈的一本奏折批上了朱砂,梁淙便一臉凝重的從外頭走來,動作也有幾分瑟縮。
皇帝少見梁淙面上有如此這般神色,卻也不著急問,只端起茶樽,喝了一口云霧,待他自己說明。
“皇上,符太醫方才來報,說是宜蘭殿,見紅了。”
傅城軸聞言,立時蹙了眉,眸中神色也清寒幾分,緊抿的薄唇吐出來一句,“現下如何了?”
“龍嗣倒是先保住了,可符太醫說,”梁淙壓低了些聲線,“多半是保不住的。”
“可知是為何?”
“昭儀本就底子弱,能保到三月,已是不易。”梁淙稍稍抬眸試探著傅城軸的神色,又道,“但有一事十分蹊蹺,昭儀見紅,卻吩咐太醫不許聲張,也未上報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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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城軸唇角有些涼意,稍帶起弧度,寒沉的聲嗓隨著開啟的薄唇吐出,“昭儀……分明是想布一局棋呢。”
“皇上圣明,早先一步布好棋局,饒其他人棋局再如何布,也不過是棋中棋罷了。”
梁淙說的不錯,傅城軸心思深沉,心中城府又怎會是一個小小只欲爭寵的昭儀能猜透的?
昭儀腹中龍嗣不妥,難以保住,符太醫是早就知曉的,雖是吩咐了符太醫好生安養昭儀腹中龍嗣,卻也不能不多留一層心思,幾分預料昭儀腹中龍嗣保不住時,難保昭儀會不會趁此機會栽贓到誰的頭上。
尤其是……羨晚?
所以才在那時便囑咐了符太醫,宜蘭殿里的事宜,皆需回稟到皇帝這兒來,以防任何一個萬一,將無妄之災落到羨晚頭上。
現下看來,不正是叫傅城軸給看透了昭儀的心思嗎?
傅城軸也沒言語,思慮了良久,才道出一句,“繼續盯著宜蘭殿的一舉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