圍在攤前的眾人看著李如是二人走遠，全都杵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人群中有人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沮喪的情緒頓時蔓延開來，長吁短嘆不絕于耳。

　　富態男子最是聽不得這樣的聲音，他拿著青銅辟邪像敲擊著地面，嘴里罵道：“一個個唉聲嘆氣的，是馬上就要死了還是怎的？這兩個人不買，難道就賣不出去了嗎？”

　　最開始與男子對話的那個老漢苦道：“可這都已經是第十批，這些娃子長得俊，心思也是精得很。俺們在這待了一早上了，連一塊石頭都沒賣出去，俺覺得要不就算了吧，俺們還能去別的地方找點活干，你的錢俺們也不要了。”

　　老漢身后站著不少莊稼人，從面上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們都很贊同老漢的說法。與其站在這里曬太陽，還不如去別的地方打個零工，至少也能賺幾個銅錢。

　　“就你們這見識，一輩子也就是個種地的，就別想著見仙人了，老子勸你們趕快滾蛋，別留在這丟人現眼。”男子語氣辛辣地嘲諷道。

　　一說到仙人，原本嘈雜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他們有的來自昆侖鎮附近小村莊，還有人更是不遠萬里趕來，都是為了在修仙大典上見仙人一面。

　　現在留在昆侖鎮的，大致有三類人。

　　第一類，自然是久居鎮上的平民，比如說祝寒，贈李如是佛珠的那位老者，他們中有的人會在這幾日夜里離開昆侖鎮，但大多數還是會留在鎮上，只要大門緊閉即可。畢竟如果不是被逼無奈，沒人愿意背井離鄉。

　　第二類，是那些修行武道，或者渴望拜入仙門的年輕人。雖然三日后的修仙大典是以修仙門派為主，但還是有不少的武道宗門前來收徒，招收一些有習武潛力但沒有修道天賦的年輕人，這也被修仙者嘲笑為拾人牙慧。像這樣的人，家境都較為富裕，大都有錢住在客棧里，有的人年輕氣盛，專門挑著夜間出門，提前鍛煉自己斬妖除魔的本事。

　　第三類就和眼前這群莊稼人一樣，都有著自己的目的，想要趁這個難得的機會求見仙長，請他們出手相助。他們中有的人是家中親人病危，有的是持續受到陰邪之物的騷擾，不勝其煩，還有的人帶著自己的孩子，想要看看子女是否有修道的天賦，爭一爭那萬分之一的機會，讓孩子不要像自己一樣，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這群莊稼人本就貧窮，很多人又是第一次來到鎮上，基本沒見過修仙者，也不知道求修仙者出手相助，自己需要付出什么，有的人身上連銀子都沒有，只帶了一框自家產的老雞蛋。

　　他們這群人撞見了這位自稱以前在仙門修練過的男子，聽他說仙人也認銅錢，于是跟著他捧個人場，當個托，想要以此賺點錢。

　　男子的氣也消的差不多了，語氣緩和不少，淡淡道：“我知道你們心急，可你們睜大眼睛看看，這里會有人雇你們幫忙嗎？沒有錢，那些仙長與你們非親非故的，憑什么會幫你們？你們再去物色幾個看上去闊綽的人過來，我們再試試，只要能把東西賣出去，說好給你們的錢一分不少。”

　　有一些人感覺男子說得并不靠譜，也就悄聲走開了，只留下幾個最窮的人面面相覷，不得不選擇相信他的話。

　　他們看著豎在半空中的斷劍，安慰自己道，畢竟這個男子會使用仙術，說不定真能帶他們見到傳聞中真正的仙人。

　　眼瞅著又走過來一男一女，男得面容普通，身著便裝，但一雙眼睛極為有神，女得青春俏麗，看上去英氣勃勃，像是從武學世家走出來的弟子。

　　人群又自動圍上，裝出一副熱烈的景象，男子不斷重復著早已說了上百遍的話，其中的苦澀只有當事人知道。

　　李如是與賀嬰寧繼續逛街，只是現在變成了純粹的閑逛，光看不買。

　　李如是完全忘了錢這一回事，還以為這里同以前一樣，一個手機走天下，這時候他才反應過來，原來這個世界的貨幣就是古代常用的銅幣，白銀和黃金。

　　賀嬰寧也覺得面上發燙，她倒是每隔一段時間便能從李如是那領到不少零花錢，可前幾日為了能在師傅飛升的時候離得近一點，她把一年的積蓄都用來買一個好位子了，最可氣的是，那位子還被人占了。

　　不過，少女偷瞄著身邊的師傅，覺得只要師傅能陪在自己身邊，就算她從今往后一個銅板都拿不到也無所謂。

　　而且，師傅似乎沒有因為自己把錢花完而責備自己，賀嬰寧心里有些高興，至于桃酥糖，小首飾什么的，不要就不要吧。

　　師徒二人都有著自己的心思，心有靈犀，都選擇閉口不談剛才的尷尬場面。

　　李如是一直覺得，知道自己沒錢之后，逛街的興致反而更足。有錢的時候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花完了，沒錢時候卻光腳不怕穿鞋，連王府井都敢進去瞅兩眼。

　　李如是安慰自己，逛街的樂趣在于和誰一起逛，而不是真要買什么東西。

　　兩人路過書畫攤。上面的字帖，鐵畫銀鉤，筆走蛟龍，縱橫的墨痕就像是瀟灑自如的劍法，上面的山水畫，窮形盡相，活靈活現，畫里的孤舟仿佛正緩緩向他們駛來。兩人駐足贊嘆，說得攤主心花怒放，卻什么也不買。

　　兩人經過首飾店，里面的首飾或珠光寶氣，或精致可愛，賀嬰寧挑了一支玉簪別在頭上，繞著李如是轉了一圈，就像是一只翩纖起舞的蝴蝶。李如是稱贊一番，身邊的店主人也直拍馬屁，兩人心滿意足，卻什么都不買。

　　兩人路過糕點店，尋著香氣，賀嬰寧興致勃勃地給李如是介紹了哪樣糕點最甜，哪樣最酸，哪些入嘴即化，哪些第一次嘗的時候覺得不好吃，可吃的多了，又覺得回味無窮。兩人說得高興，仍舊打算什么都不買。

　　糕點師傅聽得心花怒放，將賀嬰寧引為知己，直接送給少女一盒桃酥糖。賀嬰寧笑瞇瞇地接過，李如是也很高興，這一趟上街的目的也算是達到了。

　　李如是和賀嬰寧一邊吃著桃酥糖，一邊看著面前的魚鋪，發現這里也圍著不少人。兩人眼神交錯，立刻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上去看看，反正我們也沒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