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故鄉后,小白陪我又度過了一年。
一年里我將院里的玫瑰砍了些,騰出一片空地用來種菜。
不敢輕易出門了,因為你不知道會撞上些什么動物,院子外已經是猛獸的天地,而我只能小心翼翼地窩在這里等著那一天來臨。
這一年里,每天我都會花費大半天的時間對著那個盒子發呆,一左一右拿著那兩片水晶。
事實上后來的幾十年我也是這樣。
只要我將水晶插進盒子里人類便會回來。
然而每每想到那天看見的畫面,我就放棄了。
眼看著小白一天不如一天,我在院子里邊哭邊挖了一個小坑,可能就這幾天了。
晚上,生了堆火抱著小白,什么話也說不出,只不停摸著他毛茸茸的身體,聽著它發出“咕嚕咕?!钡镊?。
不知不覺在溫暖中睡去,再睜開眼時大腿上的重量不在了。
“小白,小白,你在哪兒?”
心一下子慌了。
“喵?!?p> “小白?”
一只毛茸茸的白色小貓在火堆后探出腦袋,一瞬間我仿佛又回到了幾十年前那個清晨。
這只小貓連眼睛的顏色都和小白一模一樣。
我沒有找到小白,大概是不想我看見它的離開而傷心,所以趁著黑夜離開了,還送給我一只與它一模一樣的小貓安慰我。
“你身上還缺點東西。”
抹去眼淚,抱起小貓走到書桌邊。
“當年小白不愿意戴,你不行,你以后就是我的小貓咪了,知道了嗎?就叫你小白?!?p> 拉開抽屜所有東西都原封不動的待在那里,除了我親手做的那塊貓牌。
眼淚瞬間決堤,自從把它放進抽屜后我再沒動過,一定是小白帶走了,它明明不喜歡那塊牌子的。
緩過來之后我選了院子里開的最好的那支玫瑰,埋進給小白準備的土坑里。
生活仍在繼續,小小白一天天長大,和小白越發相似,有時看著它我會錯以為小白從來沒有離開我。
天氣好時我會出門把周圍的雜草拔除,清理家到河邊的路,精力充沛時也會去拔些地里的雜草,但我一個人的力量有限,追不上雜草生長的速度。
周圍現代化的痕跡越來越淡,除了破舊不堪的房屋,我找不出一點其他能證明人類曾生存在這個星球上的證據。
而恢復人類文明的關鍵就在我書桌的小盒子上。
每天都會盯著盒子發呆,里面的灰霧漸漸變得具體,看起來就像關進去的星云,漸漸有了其他顏色。
雖然其他顏色透出來都帶著些紅,但我實實在在看見了藍色,橙色,紫色……
“要打開嗎?”
每一天我都這樣問自己。
后來的幾十年間,我每天都在重復這個問題,有三次下定決心想要打開盒子。
但這三次我最后都選擇了放棄。
因為這三次我在打開之前將水晶放在眼前,透過水晶看到的畫面,讓我再一次放下了它們。
自從小白走后我便不怎么開口說話了,時間長了再張口時竟說不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我感覺自己的思維也在退化??赡懿恢皇仟氉陨罹昧?,也和年齡上漲有很大關系。
幾十年間我眼中的地球漸漸變得和以往很不一樣,我不知道該怎么向你形容才好,不僅僅是天更藍,水更清這種變化。
我想想要怎么形容這種感覺。
這么說吧,比如地球是一杯水,這么多年時間就是一滴從天而降的雨滴,準確無誤的砸進這杯水中央。
就在與水面碰撞的一剎那,發出那聲清脆的響聲時,杯子里的水面泛起了漣漪,有了生命,一切看上去和往常沒有差異。
但就在那聲響發出“滴答”時,一切都已經不一樣了。
不得不說沒有了人類,哦,不,只剩一個人時地球也活的很好,甚至比有70多億人口時更好,所以我為什么要讓人類回來呢?
選擇權在我手中,既然總會有消亡的那一天,為什么還要讓人類回來再次承受這一切?
沒有我們,時間也走得很好,其他生物也活的很好,不存在,就不會發生后面的一切。
衰老到來行動變得不利索,頭發全白了,臉上也滿是皺紋。
如今的我已經76歲了。
我想就在這個年紀結束吧,再老一些的話生存起來就更麻煩了。
可能上天真的聽到了我的心聲,76歲的夏季,玫瑰開得最好的時節,我臥床不起。
連續十天吃不下東西,第11天的我精神忽然好了很多,也能下床走動了,我知道這意味著什么。
那天我起床吃了點粥,洗了澡,換上保存的最好的一套衣服,梳了頭發,讓自己看起來整潔干凈一些,在院子里挑來挑去,摘下一只玫瑰,雙手握住。
夜色降臨,我看了看澄凈的天空,再一次躺下了。
我仍然沒有打開那個盒子,這是我的選擇,而今天,將會是人類滅絕的這天。
意識漸漸沉入黑暗,我感到有東西跳到了我身上,大概是小白吧。
用盡最后一點力氣與世界告別,輕聲的無力的說出了一句“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