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我在五月底迎來了冬天。
像是要掩蓋人類曾存在這個世界上的痕跡般,雪花鋪天蓋地的掉落,僅僅一晚,我便置身瑩白的世界,放眼望去,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純白。
我發現自己其實挺會苦中作樂,即使下巴被凍的不斷做仰臥起坐,還是興致勃勃地用襪子做了雙簡易手套跑到院子里堆雪人。
小白應該是第一次見到下雪,比我還興奮,撒丫子扎進雪堆,結果不到兩秒就在我的爆笑聲中狼狽的使勁用前掌往外扒,又一溜煙兒跑回火盆邊賴著不走。
“小白,你好蠢啊,哈哈哈哈哈。”
“喵”
屋檐下火盆邊烤的舒服地窩成一團的小白抬起腦袋斜眼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傻子。
“喂,你拿這個眼神看我是幾個意思啊,小心我給你扔雪堆里。”
“喵”小白轉過頭去,不再理我。
“不理我算了,我自己玩兒,這還是我長這么大第一次有這么多雪讓我堆雪人呢。”
先堆了一個頭和身子差不多大的“雪人”,又在大“雪人”旁邊堆了個小的,用兩坨小小的雪球“叭唧”放在頂上那個雪球的兩邊,把圍巾取下來繞在大“雪人身上。
“小白,看,我和你!”
“喵”小白只搖了搖尾巴算是回應。
眼前的杰作我很滿意,差不多了,搓搓手走到火盆邊,把小白抱緊懷里。
被我身上殘留的冷氣冰了下,小白有點不爽地扭了扭,最后還是貼心的趴在大腿上給我當免費的暖手爐。
“小白,你是怎么到這兒來的呀?”
“原來的主人突然不見了是不是嚇到你了?”
“說實話一開始我也被嚇得不行,差點崩潰。”
“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么了,我不敢想地球上只剩我一個人類,你知道那感覺多孤單嗎?我常常在騙自己呢;我告訴自己,在遠方的某處一定!一定還有和我一樣被稱作人的人存在;正是這種想法支撐著我,使我不至于掉入絕望的虛空。”
“當然,也感謝你選擇了我,陪在我身邊,如果哪天我一覺醒來你不見了,我肯定會瘋掉的,我沒有騙你哦,如果你不見了,我一定會瘋掉;所以在那天到來之前陪著我好嗎?”
閉上眼,我用下巴在小白的腦袋上蹭蹭,暖暖的、鮮活的生命伴我左右,真好。
“喵”小白轉過頭,舔了舔我的下巴,再立起前掌將我臉頰上咸咸的液體用濕噠噠的口水洗掉。
圈緊雙臂,將上蒼留給我的唯一的天使緊緊擁在懷中。
白色的季節來臨了。
氣溫沒有回暖的趨勢,每隔幾天就會下一次雪,在之前的雪還薄薄覆蓋著地面時,另一場雪便從天而降,為它添一層棉被。
這個冬季持續的時間很長,長到我以為未來這個城市只有冬季。
床尾貼著的日歷已經換掉一張,又被紅色圈了六分之一;院子里堆滿了大大小小的雪人。
終于,在第二年三月一日的早上見到了久違的太陽。
小白對著窗戶舔著我的額頭,身上的毛發在陽光里發出柔軟細碎的光,窗外有鳥兒在鳴叫,又到了另一個萬物復蘇的季節。
等到外面的雪融化的能看見泥土的時候,小白纏著我要我帶它出去走走。
被雪親吻九個月的土地冒出點點淡綠色的草芽;小白邁著輕巧的步伐避開還未化開的下雪堆,而我則喜歡踩上去,聽雪在腳底發出的沙沙聲。
河面明凈的像一面鏡子,河岸邊有雪融化形成的小水流爭先恐后地匯入河中。
著魔般緊緊盯著無波的河面,枯樹的倒影、白云的倒影、小白的倒影......我的倒影。
一時間分不清哪一邊是真,又或者兩邊都是真的。
河水并不冷,我甚至覺得它比水面外的太陽還要溫暖。
張開雙臂、伸直雙腿,放松身體,齊肩的發隨水流飄動,水面斑駁的陽光在我臉上起伏,這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寧靜。
天空映在河面、與我咫尺之隔。
漸漸地,天空中有了其他景色,是一片比天更藍的海,海灘中央有一處鉆石般的閃光。
一只白皙修長的手拾起那閃光——一顆葡萄大小的金色海螺。
小白在河邊來回徘徊后“撲通”一聲正好砸在畫面中心,破碎的畫面被水波沖擊著向四周分散開去。
應該是見我沉在水中久久沒有上岸讓它擔心了。
浮出水面,小白見我出水,轉身四條腿踢著水跟在我身邊向岸上游。
眼見著馬上要到岸邊了,左腳卻被河底長的水草纏住,輕輕收了收腿沒什么用,試著站直身子,發現能踩著河底。
有了借力的地方事情就好辦多了,右腳踩實用力狠狠一扯,頓時覺得腳踝一松,河底的泥沙被帶上來翻滾在水中,反作用力讓我一屁股跌入水中,反應不及喝了口帶沙的水,味道一言難盡。
狼狽地爬上岸,一陣干嘔,用手指使勁兒扣扣舌根總算吐了一些出來。
“咳咳咳”小白則和我完全不同,它優雅地從水上來到我身邊,抖抖身上的水,用舌頭舔毛;時不時瞥我一眼,好像在說“誰叫你突然發神經脫了衣服就往水里沖。”
套好衣服穿褲子之前兩手扒拉開腳踝上的水草,拎起來想把它扔回河里。
水草有點重,眼角余光順著黃綠色的藤條看下去。
“我靠,什么鬼東西?”
水草的另一端被另一只“手”緊緊拽著,嚇得我反手一扔,摔在了一塊兒石頭上。
原來那只是一坨長得十分像手的泥土。
瞇著眼睛上下打量一番,摔的七零八落的泥土中,剛剛那“手”的掌心里露出一角金屬質感的尖。
上前拿起來放在河邊清洗。
一顆小小的閃著金光的海螺沖破了泥沙的束縛,靜靜躺在了我的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