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沒有了以前的車水馬龍,轉角早餐店的門開了一半、對面報亭外的雜志擺好了三分之一、文具店還沒來得及開燈,景物與以往并無二致,可是無論哪里本該在那兒的人都不在了,我站在十字路口慌了神,“我一定還在做夢,快醒醒快醒醒”咬牙給了自己兩巴掌,疼痛卻清晰的從臉頰和手心傳來。
恐懼快要淹沒頭頂,眼里蒙上水汽,我抬起頭,17年來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害怕,幾乎是拼盡全力的吼出來“有人嗎?有人嗎?有沒有人啊?你們在哪兒啊?”。
等啊等,只有定時變換的紅綠燈和我顫抖的聲音做著回應。
我沒有再喊只呆滯的站在路口,兩股咸咸的水進到嘴巴里,不知道臉上是什么表情,風中帶著還未散去的寒意和將至未至的春色吹拂著,好像一切都沒有變化,萬物將要復蘇。
直到胃里傳來一陣絞痛將我拉回現實,‘爸爸、媽媽…還在嗎?’想到這兒顧不得雙腿還在發軟,一個踉蹌跌跌撞撞地跑回家。
回家路上空曠的街道加深了我的不安,右手不停的拍著門,聲音染上哭腔“爸,媽,在嗎?開開門啊!開門啊!”我多希望媽媽能像每次我回家那樣故作不耐煩的給我開門,極度渴望看到那張臉,可手拍麻了也沒有看到我想看到的那張臉。
抹了一把眼淚,雙手顫抖地從兜里掏出手機播出號碼,“嘟…嘟…”撥通之后熟悉的鈴聲從門里傳來,卻沒有人接聽,兩個號碼反復試了很多次都是如此。
我徹底慌了神,一屁股跌坐在門口,蜷曲雙腿頭埋在臂彎里,心跳、顫抖、恐懼、不安、窒息……
胃中的饑餓感消失了,準確的說是什么都感覺不到了,再次穿過無人的街道,同來時一般,這次我沒有再注意觀察街道的情況,寂靜淹沒一切,行尸走肉般回到宿舍,在枕頭下掏出家里的鑰匙揣進兜里,手是顫抖的,嘴唇也是。
本想去爸媽上班的公司看看,試試運氣,但大概是高估了自己的心里承受力,一出學校身體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扶著門外的樹吐了一地黃綠色的胃酸,眼淚鼻涕混在一起,我只想快點回家藏起來,像動物察覺危險時想要藏回洞穴那樣。
挪了一點,坐在干凈的地面背靠著樹,等雙腿恢復了力氣原路回家。
打開門,鞋柜上放著媽媽的手機,他們的外套還搭在門邊的衣架上,家中熟悉的氣味讓我平靜不少,從冰箱里拿了些東西草草填了肚子,又灌了一大杯熱水,搭著毯子蜷在沙發上,后背發涼。
身后落地窗外的城市很安靜,陽光灑在沙發邊;三十九層高的視角很好,幾乎可以將這個平坦寬闊的城市凈收眼底,可我遲遲不敢轉身,我害怕,害怕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景象。
或許我還在夢中呢?也許睡一覺就好了?我沖進臥室,用被子把自己捂的嚴嚴實實,“睡一覺、睡一覺、醒了就好了、醒了就一切正常了,醒了就好了!”自言自語地安慰,緊接著閉上眼睛。
這一覺睡得極不安穩,夢境特別混亂,好像睡了很長很長時間;醒來頭痛的像要炸開,只依稀記得在夢境中有一段盤山公路、一個廢棄工廠、一串模糊不清的數字。
太陽已經沉寂在黑夜里,揉著腦袋坐起,抓過手機“20:52”;“叮咚”一條消息彈吹在屏幕上,我頓時睜大眼睛,沒仔細看消息內容;“難道說?”猛的掀開被子,赤腳跑到窗邊,一手拉開窗簾......黑暗......月光照出聳立高樓朦朧的輪廓,漫天星星閃耀;我記得以前在網上看到過,之所以夜晚的城市看不見星星是因為城市的霓虹太閃爍;而那一刻我的眼里沒有了城市的霓虹,它沉睡了了,沒有了往日的喧囂,永遠也不會醒來。
跌坐在地,無力的抽泣,不敢相信這種小時候莫名其妙想過的“如果世界上只有我一個人會怎么樣啊?”的蠢問題真的發生了。
世界,這個曾經孕育著70多億人的世界怎么可能只剩我一個?可笑、荒唐、難以置信。
最開始的兩天在家吃了睡睡了吃,無線網絡還可以用,無聊登游戲,以前擠到爆炸的服務區全變成了綠色,游戲中除了 npc一個真實玩家也沒有,在廣場大廳發消息也沒有任何回復;換了好幾個熱門游戲都是如此;退出來關掉電腦,深吸一口氣,自我安慰地打開手機,前幾天收到的系統提醒通知還掛在屏幕頂端;刷新網頁、社交網站沒有更新,時間仿佛靜止在周三,抱著最后一絲希望,翻墻去了外網......
我仍記得當時手機被狠狠砸在墻上發出的刺耳的聲音,內心深處因為恐懼發出的咆哮。
曾經光怪陸離的網絡世界里只剩空白的空洞;我在平時常用的社交網站上發表了最后一條動態:
3-10 15:28
如果有人看到這條消息請一定回復我!求求你了!!!
一周過去我的頭發長長了不少,胡茬冒出來,整個人瘦了一大圈,七天里我反復想了很多,想過自殺,但只有一瞬,很快這個想法就被其他想法取代;每天最常做的就睡躺著,躺著躺著就睡著,總覺得睡一覺醒來所有事都會回歸原位;像實驗室的小白鼠產生條件反射,每次睜開眼都沒有變化的次數太多,我竟然開始漸漸接受現實。
家里的東西吃的差不多就下樓去超市買,把錢放在收銀臺,或許會有人收到的。
以前的我其實挺喜歡獨處,靜下來能有很多自主時間,做想做的事,不被外人打擾,卻從沒想過真正一個人的獨處會如此難捱。
沒人陪我說話、沒人分享喜悅痛苦,什么都沒有,我開始自言自語,對著鏡子里的人講笑話、和siri聊天,甚至用馬克筆在墻上畫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