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
每年的這個月都總有那么兩天,會讓整個偌大的國度都緊張起來。
邁過高考這道坎的成年人們對考生們懷著祝福,并且會力所能及地提供幫助,而還未來到這里的祖國花朵們,則幻想著自己未來的樣子,并獻上祝福。
無論進入考場的孩子們是否曾經是祖國的食人花,如今都已經到了“自己決定人生道路”之前的最后關卡……這兩天他們會與這個國度所有人的祝福一起,正式踏入名為“人生”的考場。
最后一場考試結束后,和寧為自己的強制性學習生涯畫上了句號,然而卻總感覺像是缺少了點什么一樣。
身邊的同學們是褪去了一身的壓力和緊張,擁抱嶄新的明天,而她……
壓力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被自己的念動力送走了。
許久不見的父母出現在了校門口,身邊站著來到錢塘已經有一段時日的姨父。
等到門一開,和寧隨著人群擠了出去,來到自己家人身邊。
“考得怎么樣?寧寧?”
和爸爸發出了最樸實無華的問候。
和媽媽無奈地看了一眼自家男人,拉起了和寧的手。
“我們今天剛從國外回來,沒陪你一起考試,對不起啊……”
“沒啥的……我也沒什么壓力,發揮可以的。”
和寧作出一臉堅強的表情,并給了一個大拇指。
姨父回以大拇指。
“不錯。”
“國外也不太平,亂糟糟的,你看這檔子事……唉。”和爸爸一想到這次回來的旅途,就不禁連連搖頭:“我們在國外的資產已經全部拋售掉了,以后你考哪的大學,我們就陪你到哪去。”
“你們剛才這是干嘛去了?”
和寧笑得瞇起了眼,轉而看向放在一家人旁邊的魚竿和桶子。
“哦,陪你姨父去釣魚去了,在這反正也沒什么事情可做。”和爸爸心直口快,招來了和媽媽的一肘子。
“快說,想吃什么?再不說就回家做飯了。”和媽媽依然拉著女兒的手,嘴上不停催促著。
“那個……你們可能不太清楚吧……還有姨父,大概平時上網不是很多。”
和寧決定就趁現在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國家也有超能力者,還有那個排行榜……”
“上面排第七的和寧,其實就是我。”
“我已經被江州大學錄取了。”和寧另一只手摸著媽媽的手背,一臉無辜。
“……”
“超能力者?”
“第七?”
姨父眨了眨眼:“嚯,江州大學?”
“對啊,所以我沒什么壓力的……”
和寧暗中又給姨父比了個大拇指,心里大贊姨父高風亮節。
她發覺姨父明明是早已知道她的另一重身份,卻始終看破不說破,這種品質值得贊賞。
“那可是相當不錯了。”
姨父捧哏一樣地點了點頭。
“可是……”
和爸爸腦子突然有點短路。
“啊?這不是好事嘛?江大提前錄取就是保底能上江州大學了呀。如果考得更好,還能去更好的學校,就這還不滿意呢?”
和寧給姨父比了一個大拇指——不愧是你。
姨父回了一個大拇指——不就是大拇指嗎,比就完事了。
和寧伸手把魚竿和裝滿水和魚的桶子都托舉到了空中,引來一眾路人圍觀。
不少人認出了和寧的身份,發出陣陣驚呼。
“要不然就去姨父那吃魚吧,姨父車在哪?”
“來這邊。”姨父一馬當先走了出去,和寧牽著暈暈乎乎的媽媽走在后面,只有和爸爸還站在原地細品。
片刻后,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喂?”
“啊……什么?哦對,好,噢,知道了,這就來……”
他掛掉電話,打開瀏覽器搜索起了“國內超能力者排名”。
“這是我女兒……”和爸爸看了看剛才擺魚竿的地方:“乖乖……”
……
“那你有了超能力,還有沒有男生過來糾纏你啊……”和媽媽擺弄著手機:“不能因為有了超能力就單身一輩子啊,這不得了的。”
“嗯……啥?”
“有男朋友沒有啊?”和媽媽突然湊了過來。
“沒有……真沒有。”
“這哪行啊,國外小孩子高中好多都談朋友了……”
和寧本來是想說國內其實也這樣的,但是想了想,話到嘴邊還是理智的沒有開口,只輕輕地回了一個語氣詞。
“嗯。”
“談朋友倒也無所謂,安全要放在第一位。”和爸爸在后視鏡里看到臉色微紅的和寧,已經是心領神會了。
姨父開著車,眼神卻微微深邃了些。
“確實是這樣的,不要完全相信新聞媒體說的那些好的消息,要有自己的判斷力;新的社會階層出現,就代表著新的利益糾葛,紛爭是少不了的,這是沒法避免的事。”
“寧寧你要記住你是個女孩子,女孩子要做到的不只是自己保護好自己,更要找個能保護你的男孩子,當你遇到棘手麻煩的時候,即使你本身就已經站在食物鏈頂端,你也要找那個你完全能夠信任的男孩子,找他尋求幫助。哪怕他沒有能力解決你所面對的困境,也至少能為你提供另一種不同的思維方式幫你脫困。”
和爸爸看了一眼這個開著車的親戚,沒有說話。
“有些人就像是在釣魚,遇到那些不容易上鉤的魚,就喜歡多用些魚餌,在你放松警惕的時候,根本不給你反應的機會,你一上鉤,就再也沒有逃脫的可能性了。”
“所以要小心。”
“怎么感覺你知道的挺多啊?你也是超能力者?”
和媽媽好奇地看向坐在駕駛座上的男人。
“那我,對不對。”姨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別忘了咱也是受過高等教育的,生命科學博士出身,我這是以生物本能推測人性罷了。”
“人類作為食物鏈頂端的生物,你任何時候都絕對不要認為人類的捕獵技巧會比自然界最有耐心的荒野獵手差。”
和寧似乎感覺到姨父意有所指,不過在和寧的心中,姨父和她的家人都是圈子外的人士,大腦便自動忽略了某些可能性,將其歸類為“長輩的叮囑”,也許還可以給“叮囑”兩個字加上一個“關心”或者“關切”的形容詞前綴,僅此而已。
……
高考完的幾天里,成績沒公布,又沒了學習壓力,剛畢業的高中生們三五成群出去玩的漸漸便多了起來。
除了幾個女同學出去逛街會叫上和寧和沈露露之外,便是比較大型的同學聚會才敢叫上她們了。
畢竟是已經進圈的超能力者,打又打不過,人家可能還有了男朋友,惹又惹不得……
姨父所說的“新的社會階層”似乎正在慢慢成型,也將一如所料地帶來新的階級矛盾。
離學校不遠的一處酒店內,聚會的幾個發起人正在門口接待著陸續到來的同窗們。
樓上的套間內,同學們已經三兩成群聚在了一起,打牌的,打游戲的,聊天的,大家做著不同的事情,倒也并不無聊。
然而當和寧與沈露露剛一出現,房間里頓時就安靜了一霎那。
“和……寧。”幾人暗里偷偷咽了口唾液。
“大佬來了大佬來了……”
“和寧,我們之前一直沒見過,你的超能力到底什么樣啊?”
“還有沈露露的,全校好像只有你們兩個……”
和寧早有預料,當即隔空用水壺為恰好對應在場同學數量的茶杯依次倒了三分之二的茶水,然后將其移動到了每一個同學面前。
“倒水之前我已經將杯子震蕩消毒過了,可以放心飲用。”
“厲害……”一位男同學托住浮在面前的杯子,贊嘆了一句,隨后舉起杯子:“我們一起敬和寧同學一杯。”
“好……”
“哈哈不用倒點酒嗎?”
“可以,敬大佬一杯。”
幾十個同學不是很整齊地把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房間內的氣氛頓時又融洽了許多。
沒有找茬的人……
沒有挑釁的同學……
也沒有誰刻意將矛頭指向和寧……
這群十七八歲的少年少女們只是以普通同學的待遇對待她們兩個,最多也只是將她們視作類似備受矚目的優等生,這也讓和寧心中稍稍松了口氣。
也許這場同學聚會,并不需要她擔心太多……
然而變故卻在所有人吃飽喝足之后發生了。
看到桌上的飯菜被消滅得七七八八,不少同學開始玩起手機來,幾個組織者便提出要走,順便同大家商量了接下來是去蹦迪還是去K歌。
“喲?小姑娘?”
酒店大堂內,幾個喝得爛醉,正打算出去不知道做什么事的醉漢們突然盯上了剛散場的這一眾高中生,而眾人不可避免地隱隱以之為中心的和寧更是被著重針對。
“這是考完試要步入社會了嗎?”為首一人手搭在板凳靠背上:“踏入社會……這個,首先要,一定要敬畏這個……在社會上混的比你時間長的,嗝,人……”
“哎!”一個中年人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了和寧:“你不錯,來喝兩杯。”
“別的小鬼可以回家找媽媽洗洗睡了……”
“……”
“怎么辦?”
走在和寧身邊的小女生有些害怕,一想到身邊有超能力者,不由自主地就想尋求保護,倒是包括聚會發起人在內的,幾個比較活躍的男生喝了點酒有些上頭。
至少在同學聚會過后的短時間內,他們便是一個整體。
“怎么說,和寧?我們一起陪他們打一架?”
“以后我們也是和超能力者并肩作戰過的,說不定也能覺醒超能力……”
“有道理,干他!”
“別惹事了吧,當作沒看到趕快走。”
“快走快走……”
“我讓他們睡過去就是了……”沈露露瞥了一眼幾個躍躍欲試的男生,用只有和寧才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嘀咕了一句。
然而班里的隊伍已經騷動起來,以性別為模糊的界限分成了兩個不同的戰線。
“喲,和寧。”
角落處,一個穿著燕尾服的身影端著紅酒杯站了起來,遠遠地向和寧打了聲招呼。
“這些恬不知恥的,如同鉆入腐爛的窩瓜里的蛆蟲般惡臭的渣滓,還是由我出手代為懲戒為好。”
弗拉基米爾緩緩走到和寧身前,打了個響指,那一桌本還露著肚皮悠閑盤著看戲的中年人們動脈紛紛被開了口子,海量的血液瞬間浸潤了整個大廳的地板。
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后便是騷亂和嘈雜,伴隨著嘔吐和驚叫的聲音。
“你干什么?”和寧一邊伸手死死捏住了弗拉基米爾打響指那只手的手腕,一邊催動念動力將那些人涌出動脈的血液噴泉給擠壓回去堵住。
“哦……”弗拉基米爾將端著的高腳杯放在了旁邊的桌子上:“善良而可愛的少女,是在憐憫他們卑賤不值得一提的生命嗎?”
“既然如此。”弗拉基米爾心念一動,那些人破損的動脈頓時止住了血,然而他們的面色仍舊因為失血過多,抑或是被遭遇惡魔引起無邊的恐懼而染成慘白:
“那便略施懲戒吧。”弗拉基米爾輕輕摘下在自己右手手腕處扣著的和寧的手,趁其不備在其手背上低頭輕輕一吻。
一桌酒被嚇醒的中年人右手食指齊根而斷。
和寧咬起牙迅速抽回右手,念動力全力加持在了弗拉基米爾身上:“你……”
“那邊的蛆蟲,別像條臭狗一樣在那里叫了,十五秒內不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我就把你們全身的血液做成我家寵物狗的夜宵,聽到了沒有?”
中年人們連滾帶爬地拾起自己的手指頭逃離了這間酒店,連帳也來不及結。
酒店用餐的客人們跟著他們逃了七七八八,卻還有少部分找了個自以為安全的位置,掏出了手機。
少數盡職盡責的酒店員工到別的房間撥通了報警電話。
同學們聚成了一團,站在了和寧和沈露露的身后。
弗拉基米爾渾身都在和寧的控制之下,以一個動彈不得的姿勢說著話,卻絲毫不介意自己丟了面子:
“親愛的,美麗的和寧小姐,凡人們并不懂超凡世界的殘酷。”弗拉基米爾笑了笑:“你卻不應該不懂得。”
“如果我不在這里,你今晚將會被當作一條大魚,由經驗老道的獵手收入囊中。”
“你在說什么渾話!”和寧加大了念動力的強度,將弗拉基米爾渾身的骨骼勒得嘎吱作響。
“你知道我不是你的敵人,如果你愿意放開我……”
“仙通速遞的人到這里之前,你就老老實實地在這里別動最好。”和寧一點也沒有放開他的意思。
“就當是,看在龍蛋的情面上,你放開我,我給你看點你不知道的東西。”
“你做夢。”
“暗中的人即便失去了魚餌,也不會熄滅對獵物的覬覦,而如果你仍然不將他們視為威脅,最終只會成全了那些躲在你看不見的地方的釣客。”弗拉基米爾認真地說道:“我在盡全力保護你。”
“你……”和寧銀牙緊咬,此刻,姨父說過的話仿佛還在耳邊。
“有些人就像是在釣魚,遇到那些不容易上鉤的魚,就喜歡多用些魚餌,在你放松警惕的時候,根本不給你反應的機會,你一上鉤,就再也沒有逃脫的可能性了……人類作為食物鏈頂端的生物,絕對不要認為人類的捕獵技巧會比自然界最有耐心的荒野獵手差。”
“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和寧哼了一聲,面色不善。
“當然,在你面前,我不會耍花招。”
弗拉基米爾失去了枷鎖,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那么,依然隱藏在陰影中的鬣狗們,我用屁股都能聞到你們身上散發出來的的腐臭味,所以到底是誰給了你們,用你們骯臟的雙眼窺視吾與吾皇妃的權力?”
弗拉基米爾看向二樓,張開了雙臂。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