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意識到自己剛才的發言太失態了，閉上嘴巴緊張地看著面前的大老板。

　　半晌，許家豪才緩緩開口：“我確實覺得沒經過你的同意，就定了你未來職業生涯的道路，不太妥當。今天找你出來，也是想聽聽你自己的意見。既然你表達得這么堅定，我就知道該怎么辦了。你不用擔心，只要你表現優秀，會有發展的機會的。”

　　我松了一口氣，隨即不好意思地向他道歉：“謝謝許總。剛才我失態了，不該對您大喊大叫，實在很對不起。”

　　許家豪很有氣度地叫我不要在意。這時服務員端上佳肴，許總熱情地招呼我吃起來。

　　這家餐廳不僅占據魔都位置最佳的風景，菜色也做得十分誘人。

　　大約因為今天上午工作很費精力，剛才發的一頓火也讓我有些精疲力竭，我毫不客氣地大口大口品嘗桌上的美味佳肴。沒過多久，就覺得有些飽了。

　　我終于停下筷子，喝了一口飲料。一抬眼卻發現許家豪正一邊慢慢吃著食物，一邊看著我笑。

　　為了緩解尷尬，我又想了一個話題：“許總，你對劉主任這次的項目有了解嗎？”

　　許家豪略一沉思：“聽說他跟魯州那邊的客戶很熟，已經接觸過很久了。我在魯州也稍微了解了一下王氏集團，他們主要是做地產的吧？但是最近魯州的房地產市場不景氣，我猜你們這次是給他們做地產融資的，對不對？”

　　我頓時心中升起一絲疑竇，但盡量用平和的語氣回應他：“不是的，我們是給王氏集團下面的生物科技公司做融資，他們需要五個億。”

　　“他們承擔的融資成本是多少？”許總順勢問我。

　　“18%。”我老老實實回答。

　　許家豪突然皺起了眉頭：“我聽說他們的生物科技公司其實就是做干細胞采集和管理的，這種業務利潤很高嗎？”

　　“往年利潤率大概10%。”我突然覺得沒了底氣，只能小聲回應。

　　許家豪沒有直接回我，而是放下手里的筷子，緩緩地拿起餐巾擦拭了一下嘴角，眉頭依然緊皺著。

　　“他們融資五個億的用途是什么？”許家豪放下餐巾繼續問我。

　　“說是要建五個干細胞庫。目前只拿到一個土地批文，劉主任說剩下的可以以后再說。”我小心翼翼地說著，“許總是覺得這個項目有什么問題嗎？”

　　許家豪點了點頭：“你最好去查下他們集團公司最近房地產業務做得怎么樣，負債率高不高。我擔心他們這次是借子公司的名義來給房地產業務輸血，按照魯州最近的市場表現，這個項目恐怕會有風險。”

　　我猶豫了一下，又問道：“許總您覺得，這事劉主任會清楚嗎？”

　　只見許家豪嘴角浮現一絲冷笑：“老劉這個人精得很，有問題他肯定知道。但是就怕他利欲熏心，只想瞞天過海把項目提成拿到手。我看他這次在客戶那里也沒少拿好處。”

　　我忽然想到在魯州享受的各種住行上的照顧，喃喃說道：“劉主任......真的會拿好處呀？”

　　“哼。”許家豪冷笑著搖了搖頭，“他在灰色地帶已經算是老江湖了。公司剛成立的時候，他就為了強行通過一個項目，拎著三十萬現金找到風險部華總家里，想用賄賂的手段達成目的。幸虧風險部的人還算有底線，把這件事告訴了我。要不是這人是集團派下來的前輩，我早就開除他了。”

　　沒想到老劉還有這樣的一段黑歷史，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我不由暗自叫苦，感慨自己竟然跟了這么一個陰險小人。

　　“那......萬一這次項目有什么問題，會牽扯到我嗎？”我干脆說出了自己的顧慮。

　　許總溫和地看了看我：“你放心，如果項目真的有問題，你可以要求退出。”

　　“可是，”我不免擔心起來，“這樣劉主任會不高興的吧？我以后還怎么做業務呢？”

　　“那我就把你安排到夏主任的團隊里。”許家豪立刻回應道。

　　公司里一共有兩個業務團隊，劉主任負責長江以北地區的業務，夏主任負責長江以南的業務。

　　這個夏主任是公司外聘的高級人才，據說手握豐富的項目資源，團隊效益也很高。但是據說他團隊里的人都是他自帶的老下屬，輕易不再招人。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這恐怕還得夏總同意。還是等我業務熟練起來，表現能得到大家認可的時候再說吧！”

　　許總一笑：“你果然如宋博文說的，很要強。”

　　“他到底跟你說了多少啊？”我又急了起來。

　　“差不多就這些了。”許家豪聳了聳肩，“不過，他還叫我以后離你遠一點。”

　　“啊？”我不由自主地皺起了眉，“他什么意思啊？讓我的boss離我遠一點，還不如叫我辭職算了，簡直莫名其妙嘛！”

　　“我也不理解他的意思。而且，我認為他對你似乎有點獨斷專行了，這樣顯得不太尊重你。所以我也沒聽他的，這不是就來請你共進午餐了么？”

　　我用力地點頭：“對！就不能聽他的！許總你相信我，他真的就只是我室友而已，我的工作和生活都輪不到他來干預！”

　　許家豪沒有再接話，只是微笑著看著我。

　　從餐廳出來，許家豪告訴我他馬上就要去機場了，但仍然堅持先送我回了公司。

　　下午一上班，我立刻調出了王氏集團的財務報告，重點查看了他們的房地產業務。

　　果然，他們的地產業務近兩年越做越差，債臺高筑，幾乎已經到了資不抵債的地步。

　　更值得警惕的是，他們三個月后就有一筆金額巨大的債務要償付，本金利息加起來將近五個億。如果直接用這個地產業務來融資的話，風險太大，基本沒有哪個金融機構會接受。

　　我忽然理解了他們為什么在生物科技公司條件不滿足的情況下，硬要湊出條件來融資，為什么老劉那么著急地催我上會。

　　一切問題都理順了。我毫不猶豫地拿著財務報告沖進了老劉的辦公室。

　　“劉主任，這個項目有問題，我可能不能再跟了。”我把財報放在老劉跟前，直截了當地說明了來意。

　　老劉只愣了幾秒鐘，隨后翻了兩頁財報，徐徐說道：“這應該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事，你別忘了，你已經簽過主辦經理的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