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工已經進去之后，廠里頭私下議論了這件事兒幾天，就沒人再在乎了，就好像陳工這個人從來沒有在廠里頭出現過一樣。
李廣興沖沖地在辦公室里頭打掃著自己的桌子，這是他第一次擁有自己的位置。他把桌子里外擦了一邊又一邊，把里頭陳工放著的東西都給收拾了出來，一股腦兒全扔進了垃圾桶里頭。
他看著自己的桌子，想著，這他媽終于給坐上了。
小華在另一頭的大桌子上看著李廣收拾著桌子，瞧見他時不時笑的樂呵，覺得這人還真有點兒可愛。他起了身，到他那兒敲了敲桌子。
“得了得了，你都快擦了八百多遍了。再擦下去，這層漆都給你擦爛了。”說著遞給他一根煙，也散了肖工一根，“你這回啊，得好好謝謝肖工。要不是他保薦你，這個位子你還難說。”
肖工聽的出來小華這是在恭維自己，推薦李廣上這個位子廠里頭都知道是小華的功勞。
“我哪有這么厲害，都虧了華工。”他笑著接過煙來，知趣地把功勞推了回去。
“肖工啊，這不是這么說的。雖然我說了一嘴，但是我的分量終究還是輕了些。要不是您這位廠里的老革命保薦，陸總這邊也不會這么快拍板。”
“哎，我都已經老了。以后這廠里還是你們的天下。”
這句話飽含著深意。
小華笑著看著肖工，想著自己什么時候才能學的跟這老狐貍似的狡猾。
門外咚咚傳來兩聲敲門聲，三人同時把目光投向了那邊。
“請進。”見敲門聲之后沒人推門進來，小華喊了一聲。喊完之后又覺得怪怪的，來這辦公室的都是火急火燎的，要不就是敲了門自己推門就進了，要不就跟周胖子似的，一腳就踹進來了。
陸太？
里頭的煙味讓她輕輕地咳嗽了兩聲。小華看了一眼陸太微微隆起的肚子，急忙把手里的煙在煙缸里頭掐滅了。又用手拍了拍還愣著的肖工和李廣，讓他們趕緊把手里頭的煙給滅了。
辦公室的窗戶被小華“嘩啦”一聲拉開，李廣也跟著把臺扇給開了起來，對著窗戶外頭嘩嘩地吹。
“周總您怎么來了？”小華想上前扶一把，被陸太擺擺手拒絕了。
今天的陸太特別的溫柔，她笑著在沙發上坐下說道：“我就是好久不出來，待著有些悶了，就到車間來轉轉。”
三人一想，好像的確很久沒有見到陸太的身影了。聽是聽會計說過，說陸太孕反應有些大，身體不是很舒服，基本來也就是在自己的辦公室待著。
小華轉身從自己的柜子下面翻出一罐咖啡，那是麗莎送他的。“周總，喝咖啡嗎？我朋友送了我一罐。”
她笑著搖搖頭：“我喝白水就好了，這些東西暫時不碰。”
小華倒了杯開水，陸太謝過笑著接了過來，抿了一口放在桌上，一只手搭著沙發把，側著身子靠著。又覺得好像不太對，直了直身子，靠在沙發背上。
“最近廠里生產情況怎么樣？”看來陸太還是最關心自己的生意。
“一切正常，排單都排滿了。”小華說著要把排單給陸太看看，“我們幾個人都盯著。”
陸太說不用了，沒接過小華遞過來的單子。轉頭問了一句肖工：“陳工多少天之后放出來？”
“估計兩天之后就放出來了，陸總那邊給安排好了，讓我給他開除通知書和半年工資送去。”
“還有一件事兒你得安排辦一辦。”陸太的眼神里又閃出了一道熟悉的凌冽。
“什么事兒？”
“你跟這行認識的都說一說，就說陳工這人在廠里頭品行不端，技術也不行。還經常做些小偷小摸的事兒。”
小華看肖工的表情有些發愣，他知道他已經明白。
陸太的意思是讓肖工動用他在這行這么多年攢下的人脈，徹底的封殺他。
“誒。。。誒。。。好嘞。。。”
跟肖工這邊交代完，陸太又笑著朝向了李廣，問道：“你就是接陳工位子的，叫......”陸太半天沒想出名字來。
“嘿嘿，陸太，我叫李廣。”李廣樂呵呵地笑著。
“哦，對，李廣。”陸太一邊說著一邊拍著自己的腦袋，“我真的是懷孕了腦子都不好使了。”
李廣不知是哪根筋抽了，說了一句：“我們老家那邊說孕婦要是腦子不好了，多半生的是男孩。”
這句話真是拍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陸太的臉色有些陰沉下來，可能是對男孩女孩的事兒有些敏感。
小華趕忙說了個理由，叫李廣去車間里看看。轉頭把話題扯開了。
“周總，我們廠的‘無水全固色工藝’陳工還是知道的，要是他拿這東西去賣錢，對我們還是有影響的。”
“哦？”一聽到這個，陸太的思緒被扯了回來，“那有什么辦法？”
“申請專利。”
小華說的斬釘截鐵，這幾天他也一直在擔心這個問題。現在他們廠里頭靠著這個技術是留著一些高檔客戶，但陳工也參與了研究，所以他對這項技術同樣了如指掌。哪怕把他的名氣搞臭，但有很大的可能還是會有有廠家要他過去。
“咱們把工藝申請下專利。我查了下資料，申請專利的時間很長，但讓陸總動用下在政府里頭的關系，估計應該可以快些。我們把消息也放出去，就說手上已經有了專利，這樣其他廠的念頭也會打消大半。”
陸太聽了沒說話，只是頻頻地點頭。肖工看了眼小華，那眼神，很復雜。
“你把你這個想法跟陸總說一聲，他那邊說沒有問題，到時候就讓我弟弟跑這個腿吧。”
陸太想起身，又用手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看的出有些不適，估計是孕反應來了。小華見陸太有些不便，上前搭了把手。
“其他事情您放心，有肖工這位老革命盯著，不會有亂子。”
肖工順著小華說的，朝陸太這邊點頭笑了笑。
剛把陸太送出門，小華的手機響了，他拿出來一看，是一個陌生號碼打來的。
“喂，你好，哪位？”
“請問是瑞達的華工嗎？”
“我是，你是哪位？”小華不記得自己有把號碼給過陌生人。
“我是永勝印染那邊介紹的，想做一批貨，聽說您能......”
小華應著電話那頭，四下看了看，轉身走到了一個無人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