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卉這幾天都不離床坑,每天最費力的一件事就是撐起身子,從躺著變成坐著。她安安靜靜呆在房中,連話都說的很少,頗有一種要將自己幽囚于此,直到老死的架勢。
連帶著楚容城也懶懶散散地蹲在房中,相當佛系而又慢吞吞地修煉。
那一天,是個與往常并無不同的日子,天空依然澄澈,太陽也亮的恰到好處。
唯獨說是有哪點不同,大概就是那天格外聒噪,天還是蒙蒙亮時,楚容城的耳朵就捕捉到好幾回凌空飛行的聲音。
楚容城移到門邊,背靠著門,仔細聽著屋外的動靜。
“今兒是什么大日子嗎?”楚容城問莊卉,“已經有大概三個金丹真人,兩個元嬰真君路過我們這兒了?”
莊卉本躺在床上漫不經心地看著房梁,聽了這話,將頭側過來朝著楚容城。
“不知道?!鼻f卉有些奇怪的問,“你是怎么判斷是金丹真人還是元嬰真君的?”她也聽到了凌空飛行的聲音,大略也知道是有五個人經過,不過這金丹還是元嬰,她就沒辦法辨別出來了。
楚容城言簡意賅地說:“速度?!鼻f卉眼中帶著些莫名的意味看向楚容城。
“以前我就覺得,你的五感實在出眾?!?p> “從小就這樣,那時候晚上常常被各種聲音包圍,而無法入眠。”楚容城平靜地說。
莊卉沒有移開目光,依然盯著楚容城:“這也是一個了不起的天賦,現在雖然不顯,將來它會給你帶來無限的好處,我覺得你有必要好好磨練一下這個天賦。”
她從前遇到過一個修士,那人功法不顯,資質平庸,也沒有什么特別值得稱奇的奇遇,但卻多次越級戰勝敵人,僅僅是筑基初期的修士,面對筑基后期,竟然能不落下風。莊卉那時候仔細研究了一下他的每場戰斗,發現他竟像是有預知能力一般,時常在對方的攻擊到來之前,提前做好對應的防御,也因而,如果不是遇到有著碾壓性實力差距的敵人,他常常立于不敗之地。
那時候莊卉實在好奇,就直截了當地跑過去問他,他也沒賣什么關子,也非常坦蕩地告訴她,他專門磨練過自己的五感,哪怕是幾近于零的氣流波動,他也能敏銳地察覺到,也因而,常常在敵人準備發出招式時,他就察覺到了。
莊卉還記得,聽他這么說后,自己出于一種惡趣味的心理,問他:“你就這么直接告訴我了,就不怕我泄露出去,以后你的敵人就有了防備嗎?”
他卻舒朗坦蕩地笑:“那也得他們能做到不引起氣流波動,就直接發動攻擊啊?!鼻f卉至今還記得他那時眼中的光芒,即便迎著太陽,依然不減其耀眼,“真正的天賦,并不懼怕別人知道?!?p> 莊卉一時陷入了那段回憶中,其實她很少回憶從前,因為越是對比,就越是痛苦??涩F在這一刻,她突然無比思念起從前,從前遇到的那些真誠坦蕩的人,從前那個意氣風發的自己。
楚容城沒有注意她復雜的思緒,她還在想著莊卉剛剛的建議,這倒是個有意思的說法。從前她只將五感敏銳,當成是和長得好看一樣的如同雞肋般的優點,莊卉這一句話給了她啟發。她開始對五感有了點兒興趣,或許,真的可以嘗試著磨練一二。
閑著也是閑著,楚容城心血來潮,干脆坐在床沿上,閉著眼睛,細細聆聽近處的,遠處的,那些細微的聲音。
一開始,雖然她五感比常人敏銳一些,也沒到達什么逆天的程度。她只能聽到附近的一些人斷斷續續,模模糊糊的交談聲,以及外頭那棵大銀杏樹上的銀杏果落下的聲音。像是什么樹葉落下的聲音,輕微的風聲,以及那些人具體在說什么,她是聽不出來。
索性她還算比較有耐心,她先將注意力集中在那棵大銀杏樹上,也不想其它什么東西,將其它的聲音忽略,只是刻意地只接收那棵銀杏樹傳來的聲音。
最初很長一段時間里,什么變化也沒有,只不斷聽到熟透了的銀杏果落到地上,還彈起來蹦了幾下,后來那銀杏果的聲音越來越清晰,她甚至能捕捉到果子落到地上后滾動的聲音。她直覺有效,便更加專注。
很多人都以為,只有視覺才能在腦中產生圖像,但其實五感相通,聽覺,觸覺,嗅覺,味覺都能在腦中產生圖像。
此刻楚容城聽著那越來越清晰的銀杏果的聲音,感覺自己腦海中也漸漸描繪出越來越清晰的銀杏果圖像。
楚容城總有種錯覺,覺得自己離銀杏果越來越近,近到能夠察覺到它是圓潤還是干癟,是青綠還是有些枯黃,她覺得自己像是站在銀杏樹之前,仔細觀察著它,可事實是,她仍然在門緊閉的房中,連銀杏樹的影子都看不到。
真有意思,楚容城覺出趣味了,越發放空心中其余的雜念,只一心用聽覺補充腦海中銀杏樹的圖像。漸漸地,她能聽到風吹過銀杏樹樹梢時,帶動的輕微搖晃,能聽到有暫時棲息的鳥兒,在梳理著羽毛,能聽到一片樹葉落下,像是正好蓋在了腐爛的果子上。
正專注于聽的楚容城沒有發覺,有輕微到可以忽略不計的靈氣,非常依戀地盤繞在她的耳朵旁邊。
那銀杏樹在她腦中的圖像徹底完成了,她還覺得好玩兒,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那邊聊天的幾人身上。
許是有經驗了,沒過多久,她的大腦就自動自發為她呈現出三個人圍成一個圈的圖畫,一個說話細細柔柔的小姑娘,一個像是有些清冽冷淡的女人,一個有些猴精的少年。
“明天有大熱鬧可以瞧啦?!蹦呛锞倌晔謿g脫地說。
“元嬰真君的和合大典,好期待呀?!奔毴岬男」媚镎Z氣中都是細密的喜悅。
“你們的任務都做完了嗎?”冷淡女人給他們潑冷水。
“還差一點點”細柔的小姑娘似是低下頭,有些羞愧地說。腳不自覺地在地上摩擦著。
楚容城一怔,捕捉到關鍵句“明天,和合大典。”
楚容城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莊卉,莊卉不知何時已經趴倒在坑上。
莊卉注意到她的視線:“怎么了,容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