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說話的過程中,這云舟飛越了一片汪洋。
不知過了多久,楚容城一眼就看見了那座山,它是那么高,只讓人擔憂,待云舟飛過時,云朵會不會被它的尖頂撞碎。
“那是九華山,是九華宗的標志,掌門就住在那里。”吳孟指了指前方,“我們就要到了。”
云舟緩緩下落。剛一接觸地面,組成云舟的云朵邊開始分裂四散,有些云朵開始上浮,有些云朵則變成水霧,消失在楚容城的視線中。
小石頭張大手,準備抓一朵云,手剛一觸到,這云就消失了,小石頭合攏手,卻什么也沒摸到。小石頭一臉驚愕。
周思靈將那陣盤拿在手上,“我們到了。”她說著,向前方走去。
楚容城預想的一扇威武的大門沒有出現,只有一塊石碑,上面刻著“九華”兩個大字,四處是一些野蠻生長的野草,只讓人感覺是一塊荒地。
吳孟拿出一塊令牌,隱隱可見上面印著一座孤山。“跟著我走”他說著,向前走去,剛一走過那塊石碑,四周有透明的膜出現。
四周的風景一變,不復剛才的荒蕪景象,映入眼中的是一座大殿,門上掛著一塊牌匾,刻著“初露堂”。
楚容城五人跟著吳孟進去,殿中此時十分熱鬧,人挨著站在一塊,擠占了這大殿的大多數空間。
殿中正前方有一處高臺,上面站著幾個穿著白底銀紋服飾的人,與吳師兄穿的是同款,這大概就是吳師兄說的引導他們的人吧,楚容城想。
此時,楊枝這個開朗的小姑娘已經和碰巧站在她旁邊的小男生聊了起來,劉織也不甘示弱的插進去。張李袁則自己找了個角落安靜的待著。
楚容城旁邊就是一堆人,他們梳著一樣的發髻,年齡都在十多歲,一看就是同一個地方出來的。
楚容城看過去,那一堆人,似乎是在眾星捧月的捧著中間一個小姑娘,那小姑娘身上穿的衣服,質感似乎比吳師兄他們穿的那件白底銀紋服飾還要好,一看就知道是個來頭大的。
楚容城還注意到,有個站在那一堆人外圍的,似乎隱隱被排斥的小姑娘,眉眼與中間那個姑娘有些相似。
偶爾中間那個小姑娘的視線掃到外圍那個姑娘時,眼神中還會劃過一絲厭惡。楚容城腦中已經腦補出一串大戲了。
外圍那個小姑娘不知被誰擠了一下,一不小心就撞到了楚容城,這小姑娘趕忙抬起頭,看著楚容城的眼睛,說:“對不起對不起。”她有一張一看就知道是個美人胚子的臉,楚容城笑了笑:“沒事兒。”
這小姑娘似乎是被楚容城的笑鼓舞到了,又說:“你笑起來好好看呀。”
一旁一直緊抓著楚容城的衣袖,有些怕生的小石頭聽了這話,仿佛自己被肯定了一樣高興起來,說:“我一直這么覺得。”
楚容城哭笑不得,戳了戳小石頭的小胖臉:“只有你才這么以為呢,明明這個姐姐才是真正的美人。”,邊指了指一旁的小姑娘。小姑娘羞怯,聲音細細地說:“我叫江梨茵,你們叫什么呀”
“我叫楚容城,他叫楊沿,你可以叫他小石頭。”
“小石頭好小,好像我的弟弟,我弟弟今年也才五歲,和小石頭一樣高。”江梨茵眼中劃過一絲暖意。
“那你弟弟呢。”楚容城問。
“他在家里呢,我們奉城江家的人必須要在族中修煉到十歲,才能拜入九華宗,沒辦法,只能和弟弟分開了,好想他呀。”
“奉城江家?”楚容城語氣中帶著疑惑。
“楚姐姐,你不是我們這兒的人嗎”江梨茵察覺到了這份疑惑。
“我和小石頭都來自一個小山村,離這里很遠。”
“那就奇怪了,九華宗招收弟子一般都只招收這附近附屬城池和附屬家族的人,怎么會專門到一個很遠的地方去招收弟子呢?”她話鋒又一轉“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
楚容城想起村長說的那個被他救了所以要了卻因果的人,或許那個人地位很高。不過這件事她沒有說,畢竟與江梨茵只是初次見面。
似乎是人來齊了,高臺上一個看上去年齡最大的師兄放大聲音,說:“好,閑話免談,請大家注意自己手背上的編號。”
楚容城低頭看自己的手背,上面不知何時浮現出兩個數字:35,再一看小石頭的手背:12
一旁的江梨茵探頭過來,看到楚容城的數字,笑道:“楚姐姐,看來我和你可能是一組。”她手背上的數字是32.
楚容城疑惑道:“這個數字是什么意思?”
江梨茵:“按照以往的規矩,大概是每十個人分到一組,由高臺上那些師兄師姐分別帶領。”
楚容城聽了這話,轉頭看向小石頭,他是12號,這么說小石頭和她要分開了。
小石頭也明白了,他只對上楚容城的目光,然后把衣袖抓得更緊些,嘟了嘟嘴,頗有些沮喪的樣子。
那邊的楊枝也在旁人的科普下了解了這個數字的意義,她急忙過來,“小石頭,你多少號。”她自己是22號,不幸又與劉織這個冤家挨在一起。
“12號”。
“哎”她嘆息一聲,又摸了摸小石頭的頭,不說話了。
高臺上,還是那個年齡最大的師兄先說話了:“號碼在1-10之間的人,排成一列到我這邊來。”
這是開始領人了,楚容城明了。
緊接著領人的是個有些寡言的師兄,他十分冷淡地說:“11-20”
小石頭咧嘴一笑,他知道他應該到那列隊中去了,“姐姐,誠誠,再見。”他咚咚地跑過去,那背影頗有些瀟灑的意味。
楚容城笑了,原還以為這孩子會不舍,沒想到竟是比她還灑脫。
領31-40號的是個師姐,她像是三十幾歲的樣子,舉手投足都有幾分成熟女人的韻致,她頗為大氣地說:“31-40號的小子丫頭們,到我這邊來。”
這個師姐叫許音紋,她帶著十個人走過幾個走廊,來到邊角的一個房間。
房中隨意地擺放著幾個坐墊,前方還是一處高臺。
許音紋走到高臺上,楚容城本以為她要開始講話,沒想到這個家伙懶懶散散地拿了一個坐墊,盤腿坐在上面,還變出了一個刻著蓮花瓣的鏡子,左手拿著鏡子,右手細拂過自己的臉,一副陶醉的模樣。
楚容城額頭上劃過一根黑線,看著一旁的人都十分規矩地站著,笑著搖了搖頭。
隨即非常自然地找了個墊子,把墊子脫到墻邊,兩腿伸長,靠著墻壁坐了下來,又用手托著腮,閉目準備養神。
一旁規矩站著的人,看她那悠閑的樣子,都開始嘰嘰喳喳。看臺上的許師姐沒有反應,也有人找了墊子坐下來,漸漸地,聲音也越來越大了。
江梨茵看楚容城閉著眼睛,一副生人勿進的樣子,找了個她旁邊的墊子,安靜地坐著。
一旁有個發上系著紅色緞帶,狐貍眼的少女,從江梨茵旁邊經過,刻意地踩上她的腳,“喲,不好意思,但是‘善良’的你應該不會介意的吧”她諷刺地朝江梨茵一笑,眼中顯出惡意。
“徐繡,你不必如此,江楚平的事”江梨茵還未說完,徐繡就眼帶怒火的打斷她“你沒資格提起他。”江梨茵僵住,徐繡冷冷地看著她,正要接著說話。
高臺上的許音紋的視線終于從鏡子移到臺下的人上,“吵死了”,她眼帶厭倦地說,“安靜,坐下。”徐繡只能憤憤離開。
許音紋終于從坐墊上站起來,把鏡子收起來,掃視了一下臺下的人。哼笑一聲:“有人睡得還挺悠閑。”
江梨茵推了推楚容城的胳膊,輕輕地說:“快醒醒。”楚容城胳膊一彎,頭往下傾,終于驚醒,條件反射地將頭猛地抬起。
許音紋調侃地沖楚容城一笑:“怎樣,睡得可香?”
楚容城淡定點頭:“還行。”
許音紋臉一板:“睡覺的,聊天的,吵架的,都給我打起精神來,就你們現在這個懶散的樣子,估計五年后都要灰溜溜地從九華宗出去。”
“你們要時刻記住,五年后沒有達到煉氣五層,就要自覺離開九華宗。”
臺下有人抿抿唇,一臉無奈,而有人則滿臉輕松,絲毫不在意。
楚容城疑惑地轉頭看江梨茵,江梨茵和她咬耳朵:“九華宗畢竟是十大宗門之一,不是只要有靈根就能拜入九華宗的,這也算一種篩選吧。”
哦,這也是一種迫使人上進的極好策略,可惜楚容城生性懶散,并不會迎合這份壓力,她只點點頭,又開始留意從那未關實的門縫間透出的綠意,這房間外好像是一個大院,花草叢生。
她突然想起,她們村子現在好像是深秋,葉子都枯黃了,但這九華宗卻仍是一幅春意盎然的樣子。
她正走神著,手中突然多出一個東西,是一塊玉簡,身邊人手中也都多出來一塊類似的玉簡。
“玉簡滴血即可閱讀,這上面刻著煉氣期修煉功法,以及一些基礎知識,回頭仔細看看。還沒有引氣入體的人給我抓緊時間了,誰也都不想灰溜溜地離開吧。”許音紋嘴角微彎,似笑非笑地說。
“你們若是還有疑問,這玉簡開頭有一張九華宗地圖,自己找閱籍庫,里面可以免費讀簡。”臺下人似懂非懂。
許音紋又風風火火地說:“行了行了,沒什么事兒,就都散了吧,你們應該知道舍所在哪兒吧。”
楚容城盯著她,無奈地說:“這真不知道。”
江梨茵趕忙拉了拉她的袖子,輕聲說:“我知道,我帶你去。”
許音紋看了看她們,嗤笑一聲:“不知道的看地圖,另外,舍所中有衣物,和辟谷丹,你們不要傻到餓死自己。”話畢,就懶懶地收回視線,離開,看她的背影,似乎又拿起了鏡子。
楚容城見她離開,轉頭面向江梨茵,“我們走吧,去舍所。”
江梨茵點點頭,剛準備離開,那頭的徐繡又來找茬,她冷撇過江梨茵,“這又是你新搭的伴兒。”她又轉頭看向楚容城,“你可要小心這個女人,別被她賣了還給她錢。”
楚容城微笑:“這位姑娘,如果你吃飽了撐著沒事兒干,可以去睡覺。”又轉頭對江梨茵說,“我們走吧。”
便不聽徐繡的應答,拉過江梨茵轉頭就走。
江梨茵一路沉默,頭微埋。她們穿過一條走廊,來到那個綠意盎然的大院。江梨茵規矩地走在中間的石子路上。
楚容城松開江梨茵的手臂,走到草地中,沿著一整排的樹,在綠色中間緩緩行走。
江梨茵突然止步,看向正隨手摘一片葉子的楚容城,說:“你就不問我,和徐繡有什么恩怨嗎?”
楚容城擺弄葉子的手微停,頭沒抬,只說:“與我無關。”她向來如此,旁人的恩怨,她不喜歡摻和,也不會作出任何探究與評價。
她只看著手中的葉子,在別的葉子都生機勃勃,青翠欲滴的時候,只有它薄弱枯黃,一幅將死的頹敗。她倒喜歡這片葉子,管它滿園春意,它只追著它的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