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是菠絲大軍,趙半山目測,有兩萬余人。一個末流幫派的末流副幫主質疑,憑啥看看火光就知道是菠絲大軍?搖扇團的人拔刀答復——趙軍師有通曉天地之能,他說是就是,你不懂別咧咧。
我軍原本三品鼎立,關二雞那“口”消亡后只剩個“呂”字,菠絲兩萬大軍壓境之際,“呂”家兩口子也分了——武青林帶千人留守營中,躺尸裝死;我帶余眾八百向側翼撤五里,伏于高地。此時,營地黑漆漆,我處黑漆漆,大伙都在屏息觀看菠絲人的動向。
……
說回方才。當我在營地崗樓里看到火光星海,立刻傳令邊掌門,邊掌門立時喊起全“呂”,將我和趙半山等人商定的錦囊妙計說與眾人,尤其切切地口授給二愣子武青林。武寨主對我的武功早已心服口服,此番聽罷妙計,結合白天的突擊殺伐,對我的智慧也五體投地,立刻心領神會。
文武雙全多可怕!有殺人的本事又有唬人的故事,從者便欣然賣命。
目不識丁也可怕!聽到“空城計”仨字就覺牛逼,壓根不動腦反思!
所以,后來武寨主不是被我的錦囊妙計葬送的,他乃是死于大米朝狹隘且落后的私塾制度,死于對我的迷戀,死于常時不喂的瘦馬和多年不磨的板斧。
……
遠處星火停頓下來,趙半山隔岸觀火、依火斷案,疑惑道:“列陣了……嗯?菠絲人也會列陣?這是個啥陣?”眾人也紛紛不解。
我舉目望去,但見,一個晦暗的火團子逐漸變幻形狀,中心漸亮,外圍漸暗,不知怎的,我面臨大敵之際,竟然就其形狀想到了奶媽。跟我有同樣齷齪想法的人也不在少數,有的便稱其為“奶媽陣”,有的呼之作“乳娘陣”。趙半山跟我交頭接耳罷,正要命名其為“有奶變娘陣”時,突然驚呼:“不對,變化了!”
眾人住嘴再看,但見,乳娘的焦點漸漸離散,四圍凝結成絲,不一時,變成了朵菊花。眾賊這次的口風出奇一致:“原來是放屁陣!”王大麻子笑道:“他們這是干嘛?過節走花燈哩?!待會兒,準能伸出一個鳥來!”眾人大笑,我急忙制止,免得暴露行蹤,但笑聲和私語依然不絕。趙半山正要將其命名為“烈日菊花陣”時,突然又驚呼道:“不對!肛裂了!”
眾人住嘴再看,但見,菊花四散的花瓣此時漸漸聚成五片,圍著花蕊,緩緩轉動起來。這下,大伙的看法不一致了,有的說,不管咋變,還是“放屁陣”,有的補充說,應該是“螺旋放屁陣”,有的雅正為“烈日摧菊陣”,也有人說跟屁無關,乃是“五指大開陣”。我聽到這里,想起偽丐幫魏七覆滅時的古怪陣法,忖道,莫非這是“大號五行陣”?
我急忙向搖扇團中有見識的老狐貍們請教。趙健老師傅觀摩猜測:“確實像五行陣,據說古時候,丐幫成立初期,魚龍混雜,其中有一撥西域人會妖術,創了個陣,以前叫啥無據可考,后來人稱五行陣?!币粋€快嘴接著說,五行陣厲害之處,就是以守為攻、生生不息,幾乎無法破解,但原先只是武學小陣,卻沒見過這般排布成戰場巨陣的,難解,難解!
眾人發愁地看向我,我想起魏七與他的五行陣葬身火海,想說“火攻”,但恐怕會顯得我沒腦子,于是淡淡地搖著無形的雞爪羽扇,裝逼道:“靜觀其變?!?p> 眾人住嘴再看,說話間,大五行緩緩轉向營地,像只謹慎的海星,慢的令人心碎。后來大伙憋不住了,交頭接耳起來,一個尖利的聲音道:“大軍師!大將軍!以菠絲人那眉眼,我看咱家的空城計,就算有人唱也沒人聽啦!快傳令,讓老武的人馬出窩干吧!”趙半山跟我不約而同對視一眼,其實誰也看不清誰,但大概想法都一樣:“妙計沒卵用,丟人丟大了!”
“武青林不會那么蠢吧?他還不跑?!咋地,真想埋伏敵軍主將呢?”我方軍心一亂,便紛紛把老子的錦囊妙計當做狗屁一樣放了出來。
“埋伏個屁!穿上死人衣服躺地上能叫空城計?他倆咋想的?!怎么不干脆一個彈琴一個掃地去?”有個仿佛懂行的人發牢騷,“早知乃是這么蠢的方略,在下就該獻計獻策的!”
我聞聲湊去,讓他直抒己見。然而他囁喏幾句,并沒有什么計策,只會發牢騷吹牛。半懂不懂的人都這鳥樣,就不如我這種不懂裝懂的人,多少能說出些“明和黑”。于是我又回到趙半山處,糾結起王大麻子、邊掌門等首腦商議,最終決定向“五行陣”離開后剩下的星點火光發起突襲。據判斷,那處必是菠絲主將,人馬不多。火光微弱寒酸,跟漸遠的菊花相比,猶如一個屁被放了出來。
前有古人曰過,擒賊擒王。
現在匪類們說,后庭戳剛……
嶄新的妙計于是商定。
我得承認,包括我在內的這幫人都他媽是些禽獸。人家武寨主還在躺尸等著里應外合,我們卻壓根沒有思考他的生死,大伙可能心照不宣地認為,那是他老武的宿命。
就像對于沈劍來說,我們這些人渣被丟去喂狗,就是宿命。
于是,本“口”留下一橫,照顧死傷、守住高地;其余三筆,集結起來,縱馬沖向菠絲主將。
趙半山的腦子大概跟雞毛一樣擼沒了,愣得跟關二雞似的,一騎當先,揮刀沖去,不管我怎么揮長槍拍馬屁,就是追不上他。
……
結果呢,后庭戳剛的新妙計仍然白瞎了。我們居高臨下俯沖著,還沒到菠絲人面前就發現,那些屁人遠遠比我們想得多!舉火把的只是每列前幾個士兵,他們身后,還他媽黑壓壓地站著一大片吶!人數比起挪動中的屁陣,只多不少!
“快撤!”趙半山的腦子找回,聲音慫去,“中埋伏啦!”
“撤個屁,繼續沖!”我喝住陣腳,“從屁縫中間突出去!??!”
眾人知道撤退不是良策,且又瞅見果然有縫隙,便個個獸性大發,嗷嗷叫著沖殺。菠絲人已有察覺,響起雷聲一般的戰鼓,火光快速挪動,要“提起褲衩、捂住屁縫”。我邊沖邊矛盾,心下思量,葉葉還在身后的高地護著枝枝的靈車、照料受傷的老五,若被我扔下,必死無疑!但我剛喊完突出去,自己怎么后撤?苦也,只得繼續沖殺。
分神之際,突然發現,原本在我前頭怎么都追不上的趙半山,竟然已經躲到了我馬屁股的后面,我怎么讓,他都靈巧如燕!實乃禽獸。不待咒罵出口,霎時間,我們帶著屁一樣的計策,伴隨著諷刺一般的鼓聲,“倉郎朗、呼啦啦”,野蠻地陷入了黑壓壓又亮閃閃的菠絲大褲衩中。
算來算去,我們才是屁!
好在騎兵對步軍,高處對低洼,我們占優勢。身先士卒,文某左右殺戮,想把大褲衩撕出個口子。身后眾賊隨我突殺,刀劍碰撞,喊聲四起,登時散開了。不知營地那頭聽到風聲沒,此時真希望武寨主能應變隨機,正面迎菊,免得我腹背受敵,一蹶不起。
“盟主!敵將在此!”正此時,在我身后側,隔著層層菠絲兵,王大麻子獨特的聲音傳來,“擒賊擒王!”
我舞槍掃開敵軍,回頭一看,火光閃耀間,王大麻子和邊掌門等人勒馬在人圈中,揮刀甩槍,驅趕密密麻麻的菠絲小兵。圈子里有個重兵保護的長麾金盔大胡子老頭,端坐在戰車上。我暗罵自己,方才瞎了不成?怎么沒看見?我欲突過去親自將其拿下,無奈人潮一浪一浪,幾乎沒有間隙,我一時不易脫身。身板還在恢復,不得已我是不愿發動“膝下永無子”什么的邪功,更不愿使出天成派武功。心說先讓高手們殺個差不多,我再出手不遲。
誒!干脆把敵軍多往高手們那兒引,或許抖打幾下,大褲衩自己就裂出一道縫隙了。
“擒賊擒王?。?!”我佯裝要去殺敵軍主將,猛然勒馬,朝大胡子的圈子殺去,稍一發力,便把菠絲的烏合之眾殺得鬼哭狼嚎,大有千軍萬馬中直取敵將首級的聲勢。在我身后一直沾光的趙半山,誤會了我的意思、高估了我的武德,見我抖擻精神,便也挺刀沖去,簡直是一派搶功的姿態。搖扇團等雜碎尾隨其后,都跟著作妖,忘了自己姓啥名誰。
我暗中叫好,喜聞營地方向傳來一陣暴跳如雷的鼓聲!剎那間,那邊廂也廝殺起來。忍不住,我以文老五的風格賦詩一首:“褲衩呲啦啦,屁股要開花。臥虎沙間跑,醒獅草中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