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折騰卻沒睡多久,今日天明,醒過來時辰還早,起床寫了一通。想起胖老刺客還在后院柴房捆著,沒米沒糧,想來難熬,就讓老板給他送點吃喝,并在門口拴條惡犬及一名小二,嚴加看管。胖老刺客被捆得臉蛋變作八塊,卻還跟我嘴硬,威脅我趕快進宮盜印,否則蓮花姑娘命在旦夕。我跟他扯淡,打聽皇宮哪個宮女最漂亮,他后來屎尿憋得難受,終于不再牛逼,口風略松,讓我松綁。我說大俠你自己掙脫不就得了?他說這幾股細繩產自西域某國,柔韌異常,刀砍不斷,火燒不著,曾經用來捆綁上古神獸,若非如此,他早就能掙脫出來,拉干撒凈,反敗為勝。我說:“繩子這么結實,那我就放心了!你說說,皇印到底咋盜?”
胖刺客憋得直吸涼氣,出主意說,如果能綁架了皇太后,定能拿到皇印。我說去你媽的,這不是讓我去死?你當我傻嗎?
他卻搖頭:“少俠有所不知,太上皇不在宮里,皇太后主著朝政,皇帝什么都聽他媽,諾大的皇宮,你上哪兒盜印去?以你的武功,還不如綁了老娘們……”說的依然是讓老子送死的道理。我由此暗自推想出另一個途徑——找到沈太上皇,仗著他和我師父包碧蓮的關系,讓他出面擔保,找他兒子借皇印給我用用,我拿來找胖刺客套出蓮花的下落,然后給沈槌還回去就是了。于是贊嘆胖老刺客足智多謀,這等豪杰,不該讓他拉到褲子里,于是文某給他松綁,繳了械具,又親自押解如廁。
拉撒之間,茶攤老板娘的二叔胖老刺客打開話匣子,自稱是黃倉的創立人之一。至于骷髏傀儡的來歷,他說他每殺一個高手,就把血吸凈,將尸體掛起陰干,拴上細繩操縱來去,磨損到無用便鄭重埋掉,江湖曾有名號——“人皮大俠”。
有些恐怖有些惡心。我居然給這妖魔守茅廁、遞手紙,他奶奶的,實乃噩夢!借印回來找到蓮花后,我得盡快殺了他。)
……
關照客棧老板小二和狗看好刺客,我獨自奔西尋包碧蓮,請她勾引沈太上皇出面。
來到西關鎮外的土丘,汪汪大叫。過了陣,包二姨出來了,聽完我的來意,不滿地說:“你找他,到我這兒來干嘛?他早把我拋棄了,寧可落發為僧也不跟我在一起,跟劉博中一樣無情無義!姓沈的,或許回皇宮享福去了,或許真的當和尚去了,或許已經死了!我可不關心!有智,你以后少提他,沒別的事就走吧?!蔽亿s忙磕頭,求師父給我指一條進宮借皇印的明路。包碧蓮哈哈地笑:“孩兒啊,你當皇宮是菜市嗎?不管幾點開門,你都進不去??!更別提什么印了,你還不如自己刻一個!”我說師父放心,天成派武功非同凡響,到皇帝膝蓋上吃饅頭都行。包碧蓮道:“你別惹禍了!幾十年以來皇宮一個饅頭都沒有,你吃個屁?你的本事比師父大的多,你的事兒我也管不著,沒事就別來了。”
“師父,太上皇是不是真的說過要當和尚?”
“說過啊!連地方都打聽好了,秦大有那混蛋生怕我守不了活寡,來串門的時候,聽姓沈的說要當和尚,也不問為什么,立刻推薦他去無苦大師的廟,說那里吃得好住得好,禪意沖天,去了絕不后悔!姓沈的更是個混蛋,立刻請他引路,行李也不拿,倆人動身就走,叫都叫不住!也不知那禿驢家是不是藏著國色天香的尼姑呢!”
“誒?秦大有是我老相識,無苦大師我也見過,卻沒聽他們說過太上皇的事,師父,若我能找到太上皇,一定把他帶回來!他若敢走,恕徒弟不孝,一定打斷他的腿!”我想,若能撮合我師公、二姨夫、沈太上皇跟我師父、二姨、精神上的師娘包碧蓮和好,想必借師公的兒子、我表弟沈槌的印章用一用,還是好商量的。說罷,我偷偷觀察包二姨的神情。果然,她面露一絲喜色,臉微紅,拉下臉佯怒道:“又胡說!你快去吧!他要是能老老實實當和尚才見鬼!男人,沒有一個靠譜的!”
我見有戲,磕頭離去。路過西關鎮,回去看看幾個親人。剛進客棧就聽見杏花大嫂和文老五惆悵哀嘆。我聞聲大驚,沖進去問,是不是我大哥出事兒了。文老五指了指抹淚的杏花大嫂,對我說:“大哥失蹤了?!?p> “不能吧!按著日子來說,他也就剛到西域,可能消息沒這么快傳回來,大嫂多慮了!”
杏花大嫂紅著眼眶:“不是我多想,昨天,赤兔自己回來了……你大哥真的丟了!”我跑去馬廄質問:“赤兔!你給我老實交代,你把我大哥怎么樣了?”那貨埋頭吃草,裝作聽不懂。我掐指一算,以赤兔的腳力,二五得九、三三得六……這他媽沒法算!我大哥確實丟了!于是上樓對杏花大嫂和文老五說:“放心,我已經知道大哥的下落了,不出元宵節我就把他帶回來!”二人將信將疑,想起我單槍匹馬出入西域立大功的事兒,終于轉悲為喜。
……
?。ㄎ以诳蜅Pⅲ艘煌?。今日正月初十,喝茶吃早點之后,打著包票離開客棧,出了門便將文老大作死之事扔到一旁,直奔寧城附近無苦大師的和尚廟,打聽我二姨夫的下落先。)
……
一口氣狂奔不休,下午到寧城附近,稍事吃喝拉撒,打聽道路,順順利利到了站。無苦大師的廟,門楣艷紅,瓦楞嶄新,一看就知香火旺盛。知客僧聽說我是來找人而不是來布施,毫不客氣地打發我走,說寺里沒有這人!媽的我還沒說要找誰呢!我掏出三百兩香火錢再行打聽,知客僧自如地改口:“善哉施主,你要找人?不妨進來問問,金誠所至金石為開……”我遠遠看見無苦大師在掃院子,一把推開啰里啰嗦的知客僧往里走,喊道:“無苦大師!文有智看你來啦!”
白眉垂到嘴邊的無苦大師抬起眼皮笑問:“文少俠,怎么有空?”我將他拉到一處,直問沈太上皇的事兒。無苦搖頭:“唉,孽緣吶……”我說你倒是來幾句新鮮詞兒啊,怎么一說花花老故事就說是孽緣?!無苦說:“沈施主當初在這里住了半載,誦經瞌睡,打坐腰累,我苦勸無果,只好讓他下山去了?!蔽覇柺遣皇腔貙幊钱敾实廴チ?,無苦說:“卻也不是,他既然已經讓位,就不會再回皇宮,沈施主后來在皇家別苑住了一段日子,我幾次去看他,他一次比一次頹唐,每次都說,權力無味、金錢無味,連美女都無味!他問我,連當皇帝都不快樂,還有什么人是快樂的?我便帶他游歷了幾年,看盡山川人文,沈施主,他其實很有慧根……”
我打斷道:“那他還是當了和尚?!”
無苦大師笑道:“非也,沈施主大徹大悟,何必在燈下苦參?他放下紅塵,種田度日去了?!蔽倚恼f,完了!以他的把式,肯定已經餓死了,怪不得多少年來毫無消息?;钜娙怂酪娛掖蚵犌宄敿毜攸c,急忙尋去。
……
又死命跑了一通,到達位于寧城往西四百里,一個偏僻至極的村落——西溫莊。夕陽照著村口三個金燦燦、皺巴巴的老人,看上去就很懂歷史。我找最年長的大爺打聽沈太上皇的事兒,看他是否有印象??上д义e人了,老大爺一會兒功夫問了我六次:“你是誰呀?”于是我轉問第二老,他卻只顧搖頭呵呵。我只得問最后一人:“大爺,你認得太上皇嗎?”
老大爺淡定地微笑插嘴:“俺就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