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點妥當,整頓人馬,準備出發(fā)。我?guī)Я藥讉€兄弟親自去盯著貨物裝船,其他人在武館多耽擱一會兒,籌備一場告別儀式。就在我去往碼頭的路上,偶遇了喬舒雅夫婦和伊藤船長。
他們剛好在一個茶樓里喝茶,我?guī)е苏谧撸雎動腥私校骸拔墓樱浚 笔菃淌嫜诺穆曇簦龔拇翱谄骋娏宋遥泵﹂g還叫我文公子。我讓幾個兄弟先去碼頭,自己折返過去見了見老友。本來沒想到能跟他們道個別,一來原先不知這對神仙眷侶身在何處,二來反正救了黃小雨還要回來,但既然偶遇了,便理應聊幾句。
喬舒雅夫婦是因為老陳被殺的事情被緊急召回的,周島主覺得蓬勃島面臨著巨大的危機,所以把能用的人都叫了回去。
沒有召我,說明我沒用,太好了!
伊藤在休假,大公主的船舶生意全靠他主持,最近是淡季,就回了京都。他跟一般人不一樣,一般人休假往外跑,他休假往回跑。我略略跟他們道了別來情狀,順便謝過伊藤派船接我從東外島返回武館。夫婦二人聽了我的經歷,唏噓不已。黑井道:“文盟主,真令人佩服,這樣都不死,也夠頑強了!”
我說:“不看見你倆的曾孫結婚,我是不會死的。”
喬舒雅笑道:“我們根本沒有計劃生孩子,那你不打算死了嗎?”
“我還以為你倆沒什么長進呢,原來在山里學會了耍貧嘴!”
三人大笑,伊藤沒聽懂。我不想耽擱太久,便跟他們道別:“朋友們,小喬,今日能跟各位偶然碰到,也真是緣分,文有智打算離開蓬勃了!”
“哦?回中土?我倆剛到京都,來找伊藤船長喝茶,還沒有聽說你要走,為什么是現(xiàn)在?”喬舒雅疑道,“難不成,是跟陳老師的死有關系嗎?”
我搖頭,苦笑道:“老陳的死跟我沒關系,否則我哪兒能走得了?我該回去救小雨了,拖了這么久,真夠丟臉了。”
黑井掏出煙桿,伸手到腰間摸煙袋,卻摸了個空,搓搓手笑道:“哦……對于小雨姑娘,你一直沒死心嗎?文盟主?”
“哪里會死心?”小喬拍拍他的手,“你對煙葉都不死心,何況文公子對小雨姑娘?文公子如此情深義重,小喬祝你們終成眷屬。”
我謝了他倆的好意,起身告辭,還對伊藤開玩笑說:“伊藤船長,我是坐你的船來到蓬勃島的,要不是怕再給你添麻煩,還真想讓你親自再把我送回去,哈哈。”
伊藤的中土話實在不像話,說了一長串,我基本沒聽懂,只好讓喬舒雅翻譯。喬舒雅說,伊藤之所以休假,就是因為這個季節(jié)不是出海的好時候,海上很容易遇到莫名其妙的狀況,例如這個季節(jié)不該有的風浪,甚至詭異的天氣,船很容易遇險,所以他在這個季節(jié)都不出海。
我笑了:“我倒是聽百鬼嶺的博士們說,海上有海妖下腿使絆子,又有女妖唱歌,不過我船上那些水手們都沒有這么說啊。”
“他們……懂什么?!”伊藤急了,“有幾個遠……航過?”
這個我倒是沒問,沙仁石比我懂河流,水手們比我懂海洋,至于他們懂多懂少,我哪兒知道?奶奶的,莫非威爾遜先生給我找來的是些棒槌水手?可看上去,都是正兒八經航海過活的人啊。但伊藤不是個愛管閑事兒的人,他既然說問題大,那可能問題真不小。
“那么,伊藤船長,我什么時候才可以走?”
伊藤想了想說:“如果你非要走,再等十天。”
“十天?”我本來擔心他說的那么玄乎,會跟我說明年航期到了再說,聽到十天,我很驚喜,但十天也不是那么短,老陳一派兩天時間就滅門了,我不敢等。
“最快呢?”
小喬勸我:“也就幾天時間!文公子不要冒險,平安到達才是最快的。”
伊藤想了一會兒,說,最快十天。十天之后,遠海逆天起風的怪天氣就很少發(fā)生了,為了安全,他建議我多等幾天,如果不是非走不可,建議我多呆倆月。我雖不聽,但真心感謝,想擇日請他們吃個飯。
小喬將我送到茶館門口:“這幾天,不管有什么事,你都不要出來,我擔心會亂一陣子……”說著,推著我的背,送我走。
我回頭看她,她的眼睛還是笑瞇瞇的,示意我放心離開,可我覺得她的眼神里有一層深深的憂郁。
……
貨物裝船沒什么影響,我只身回到武館。眾人已經準備好了,王大麻子扛著個行李,還有不少打算在蓬勃自由謀生的人,跟他站在一塊兒;邊三斤、張灰、巴道士、食品大全等打算跟我一起回中土的,也背著行李,站的齊整,一股出征的氣勢。沙仁石等一幫獨眼、阿英阿紅、悶葫蘆等打算繼續(xù)經營武館的,帶著一干招來的徒弟們,列隊等著。
“芳子呢?”
王大麻子道:“盟主,夫人在廚房指揮伙計們做飯,大家說總得吃喝一頓,咱們各位聚在一起這么久,眨眼就要各奔東西,該……”
“還得等!”我說,“今天先不走了,伊藤說,海上還有幾天大浪。”
張灰道:“是嗎?那我去告訴師母,先不用做……”
“不,讓你師母把菜加一倍,兄弟們認真吃一頓,最近不太平,今天該散就散。”
眾人面面相覷,放下行李,去廚房幫忙了。
一通大吃大喝,有醉的,有哭的。芳子也哭,對這些匪徒,她似乎當成家人一樣看待。氣氛在那兒擺著,我也眼眶濕潤,但算不上多感動。
沒有什么好偽裝的。世事難料,人心難測,誰知道今天這些流淚的人里面有幾個是真情實意的?誰知道這些流淚的人里面,是不是有藏得很深的鬼影武士?我不是個真誠的人,他們難道是?雖然大家同歷過生死,但實話說來,并不是鐵打一塊。
有三五個可以信任的人,已屬難得。
酒后一場大雨,兄弟們醉了的就去大睡,醒著的有的下棋,有的打麻將,有的擲骰子,有的酒癮大,還在喝。我?guī)е甲踊氐脚P房,倆人都喝了酒,飄飄然的,我不由得想在平穩(wěn)的床上做點什么,省得過段日子在顛簸的遠航路上,沒興致也沒條件。
可倆人躺在床上,互相看著對方,誰也沒有動。芳子問我,是不是確定要帶她走。我笑道:“芳子,你怎么又這么問?”芳子沒有再說話,醉道:“不知道,覺得害怕!”
“放心,跟著我,不要害怕。”我的酒全在膽子里存著,喝醉的情況下,壯得很,“你盡管放心!遇到海妖,我一巴掌把它打哭!”
“夫君,可是,我今天聽說,陳老師死了,”芳子側過身子捂著臉,哭了起來,“我父親也死了。”
我心里罵道,這他媽哪個嘴漏的混蛋說的?我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告訴芳子!見她哭得傷心,我更沒了搞點小事情的興致,安慰她:“芳子!這些事情,哪里是由得人的?”
“他們說,是夫君殺了他們……”
“胡說!咱倆那天夜里走的時候,他們還打呼嚕呢,我要是想殺他們,在武館就殺干凈了,何必放他們回去?下毒的事兒本就不是我本意,更別說追去殺人了!”我真的無奈。
芳子流淚不語。
我決定找出這幾個胡說的混蛋,一人給一個大嘴巴子。我撫著芳子的頭安慰:“相信我,別聽他們胡說!我文有智是什么樣的人,你知道,我天天嚷著要回中土,又怎么會給自己找麻煩?”
芳子淚眼婆娑:“真的不是夫君殺的嗎?”
我擦掉她的淚痕:“真的不是我,你從哪里聽來的?”
“夫君不要……去打他們,”芳子把頭伏在我的腿上,酒意上來,抽泣著說,“夫君,我有時……候,真的不知……道,你是個什……么樣的人……”
又說了一會兒,她迷迷糊糊睡去了。
我輕輕拍著她的背,心里不由得嘆息:“我文有智,不過是為了能活著,跟我愛的人活著,我所做的事情,都僅僅為了這個,就算我武功蓋世,我也還是文有智罷了!傻逼才想搞出血雨腥風呢,怎么他媽沒人相信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