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慢騰騰地去了陳家村的竹林里時,已經過了老長時間了,想必柳葉霜刀林木忍已經在那里等得十分生氣了,哈哈,要的要的。我踏著小石子鋪就的小徑,哼著小曲兒剛進了林子,便感覺到烈日當空的夏末不該有的一陣寒意。記得《斷云掌》秘籍里說過,殺意一般表現在人臉上,殺氣則不同,完全是靠自身修為來捕捉的,無跡可尋,“就像有的娘們(秘籍中包豐老爺子的原詞)風騷寫在臉上,有的娘們的騷意則毫無跡象可找”,有時候看上去是個正派人,但私下里卻浪蕩不羈(這句是文某自夸)。
我不得不佩服包豐老爺子,他懂得可真多,我就看不出女子們是不是有騷意,除了專門當婊子的那些可憐女人以外,哪個女的看上去不正派?而這當中還真不能以貌取人,阿英阿紅是婊子出身,可自打離了淫窩,作風十分正派,跟百鬼嶺的一群漢子在一起,難免受挑逗,可她倆沒有一絲放蕩行跡。所以說讓我繼承斷云掌這門武功,真白瞎了包豐老前輩的一番良苦用心。他是借著武功談人性,我是借著人性練武功,黃明柱只在意人性不要武功,境界相差太多。
但殺意跟女人不一樣,我苦練了天成派的“曬暈神功”,死里逃生奇跡般成了高手之后,在武學方面的意識已經不同往日。一進竹林,就覺得寒意侵膚,頓時就警惕了起來。豎起耳朵、提起心眼,我緩緩地往里走,沒有聽到任何聲音,也沒有看到一個人影。
再往前走,繞過一個兩人高的小土山,到了與老陳的院子隔溪而望的一片空地,寒意更加逼人。我驚訝地發現,地上鋪著一層薄薄的冰霜,星星點點的日光穿過林蔭,有日照的地方,冰霜化成了水。當時我的雞皮疙瘩不由得冒了一身,世上還有這種武功!我自以為感到陰冷,是因為對殺意有新的認識,誰知道那寒意真的就只是寒意罷了,娘個腿的,人家都結霜了,我自己都覺尷尬!
我練成了天成派的武功,但還沒跟真正的高手對決過,前面用斷云掌跟泰斗的交鋒都以失敗告終。跟老楊對決,差點死了;跟孤山對決,差點死了;雖然沒有在練成后跟馬老兒對決過,但我瘋癲中不要命的打法都輸給他了;老陳雖死了,但他的竹竿功略勝老楊一籌,想必打死我也不難。
這個最為神秘莫測的柳葉先生林木忍,不露身形地給我看一地冰霜,無非是要震懾我。我極力對自己說,我文有智天下第一,誰都不怕。鼓了鼓勁,心神寧靜下來。
“柳葉先生!文某來遲了,請現身。”
此時,不遠處老陳的院子里傳來冷冰冰的回答:“到院子里來。”
一般人聽了這么沒稱呼、沒禮貌的回答,都會生氣,我神功傍身,不是一般人,于是我怒了。忍住火,踏著一地冰霜,跨過小溪,進了老陳的院子。院子里有十幾個兵丁靜靜地把守著,大紅椒林木忍蹲在陰涼處,小黑眼珠子似看非看地盯著我,真有種“目中無仁”的感覺:“你真失禮啊,故意讓我久等。”我不跟他斗嘴,隨意道了個歉,笑問:“林木大人叫我來此,有什么用意?”
“人是你殺的。”
“不是。”
“他們原先中毒,是你干的;陳老先生死在了地上,其他人不知不覺死在了床上,這么快的手法,除了你跟馬天成老先生,沒有人能做得到;另外,你夜里來過這兒,把你妻子帶回了家,殺人了走得匆忙,連妻子的衣服都沒有帶走;而且你今天又急著逃離蓬勃,所以,人是你殺的。”
“林木,你跟誰學的栽贓陷害?不是懷疑張家明嗎?怎么成了我?”
“張家明?差得遠。”
“林木大人你天天在家躺著,你哪兒知道江湖變化得多快?兩個月前,我還不會天成派的武功,四個月前,我連斷云掌都有啞火的時候,既然我能變,其他人怎么就不能?太陽曬你也曬我,誰知道是不是你林木先生干的呢?那萬一是馬天成老人家干的呢?無憑無據,你可不能亂猜!”
林木忍站起身,沒有答話,招呼我進老陳的正房,我跟了進去。除了地上有幾本書之外,并無凌亂的跡象,因此也就沒有打斗過。林木忍告訴我,老陳的尸首被發現的時候,躺在床邊的書桌旁,書落在地,應該是讀書時遇到突然襲擊,熟人下手的可能極大,而且身上看不出傷痕,普通武功的人,也做不到。話里話外的意思,又是熟人能靠近,又是高手不留痕,除了泰斗們就是我了。
“只要殺人就不可能沒有傷痕,仵作看不出,不代表沒有傷痕!林木大人,再厲害的高手,也不可能殺人無形,你難道能做到殺人無形嗎?”
林木忍停滯了一會兒,道:“不能。”
“是啊,誰殺人還沒有個痕跡呢?!”我不知道這個林木忍的深淺,盡量不跟他動手,“我要是殺了人,起碼有個掌印啊,總不能是我半夜跑來裝鬼把他們嚇死了吧?!”
“馬老先生說,以你的為人,有這個可能。”
姥姥!什么樣的師父竟然這么說自己徒弟?
“反正不是我,林木大人,你叫我來就是為了給我潑臟水嗎?麻煩你查清楚再說!”我真是夠不耐煩了,“我還有事,你先忙著,我走了。”
林木忍當然不許我走,還說出了一句令我膽顫的話來:“你不能走,島主下令,如遇反抗,就地處決。”
“處你大爺!林木,你算老幾?處決我?我不想殺人,不想跟你動手,你回去告訴周瑜那個榆木腦袋,兇手絕對不是我文有智!我要是有這本事殺人無形,敢殺掉武林泰斗,我豈不是也能照樣能殺他!”我的怒火爆發了,他媽的老子一忍再忍,竟然還要誣陷到我頭上,我閃出房門,跳到開闊地,怒道,“更別說你一根細細的柳條了!”
十幾個兵丁舉著刀槍圍了上來,從他們的步法和陣勢我驚訝地發現,這群人根本不是我以為的普通兵丁,武功都不錯的樣子。他們迅速把我圍了起來,只等林木下令。林木從屋里慢慢走出來:“文有智,你束手就擒,我帶你去見島主,否則我就動手。”
我束你個毛,要打就打!包豐老爺子說過,門類越怪的武功,破綻越大,只不過因為其門類較特殊,所以破綻跟常人的想法不一定能對的上。因此我決定引他展示一下武功,找一找他的破綻:“林木大人,雖然我聽過你的事跡,但遺憾沒有當面看過,都說大人的長刀威力無比,殺人如麻,肯定不是吹的,可如果你說句投降我就投降,那不是太可笑了?大人要抓我歸案,是不是也得讓我看看大人的本領先?”
林木道:“你想比武?”
“不是,”我就知道他會這么想,“我想看看大人的演示,怎么把地上弄出冰霜的?”我剛剛跟郭明那個淫棍聊了一通,此時不由自主地想象出林木忍跟他妻子凍結在一起無法自拔的景象,暗罵自己生死攸關了還在齷齪。
“好,看完,你就跟我走。”
“不保證啊,萬一你那冰霜是自己做出來撒地上嚇唬人用的呢,我看完再說。”
林木忍或許不習慣跟我這種痞里痞氣的人說話,冷冷地答道:“那不是做出來的冰霜。”真他娘的,有必要那么較真嗎?!
“還有,你讓這十幾個人該干嘛干嘛去,拿著武器朝著我,很不禮貌!”
“這個恐怕需要有智君自己跟他們商量。”林木忍說完,朝林中空地走去。
那十幾個人沒有放下武器的意思,反而臉上掛著鄙視。我猛然發威,每人手腕上給了一掌,瞬間一圈。“啪啪啪……”,十幾個人吃痛松了一下手,我又在他們的另一只手上,擊了一圈,“啪啪啪……”,另一只手也紛紛松了。換作一般士兵,武器已經落地了,但這些家伙強忍著痛,面無懼色,緊握不放。
我停在原地:“你們自己收起來,不然打斷你們的手。”
眾人收了氣勢,我向林木忍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