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大聲罵道:“看你們做的好事!家明兄弟傷還沒好,讓你們圍毆了一通,又暈倒了!”
剛罵完,卻聽得老陳冷冷地說了一句:“文館主,沒想到你還真給我下了一道!徒弟們讓我留神,我說文盟主不是那樣的人,大家把話說開就好,可惜……看來你真是個……咱們扯平了!”
我一看,奶奶的!老陳臉色發青,嘴唇發紫,竟然中了毒。他的幾個徒弟也都出了狀況,大徒弟還能運功抵御,其他三個徒弟則紛紛嘴鼻冒血,倒在了地上,師徒五人臉色青中帶黑,表情痛苦。武館眾人炸了鍋,不知道發生了生么事。
馬老兒閃身過來,探探摔倒在地的幾人鼻息:“死了兩個,家明和蒙面漢也只剩半口氣了!文有智,你干了什么?!”
我他媽哪兒知道?!慌亂中突然想起他們喝的那一道湯品,便派人把“大喇叭”呂明江叫了來。呂明江在圍裙上擦著手上的水,小跑著來了教習場。
“這是怎么回事?!”我厲聲質問。
“盟主,我按照你的命令做的啊,毒發了?嘢,還挺齊整!”
“我什么時候命令你了?你哪兒來的毒藥?你不是只會吹吹嗩吶做做飯嗎?!”我看著地上死了的倆人,心說這下他媽的事兒鬧大了!這呂明江到底何許人?
“盟主早上在后廚,對我說,最好藥死那群王八蛋,我照你說的辦的呀!”
我徹底郁悶了!你懂不懂我的心情?我說的是真的下藥毒死他們嗎?我說的是用餿了的飯菜整一整他們!誰他奶的讓你真的下毒了?我武功蓋世,用得著你下毒嗎?!
“我哪兒讓你下毒了?我說的是……算了算了,廢話不說了,你拿解藥趕緊救人!”
呂明江攤攤手:“盟主,我從來不配解藥。”
“那你這是什么毒?!趙健!你懂不懂毒藥?!誰懂毒藥?趕緊來救人!”
“盟主,不要張羅了,我的毒藥,除了一人,無人可解。”
“誰?!”
“中土安城有個姓常的大夫,是我師兄,配的一手好春藥,嘿嘿嘿,當然也懂解我的毒,如果他能兩個時辰內趕來,還有救,超過兩時辰,來不來都一樣了……”呂明江陰沉地笑著,驚得我一身雞皮疙瘩,眾兄弟也都默然無語,恐怕都覺得瘆人。天天吃這家伙做的飯菜,還以為穩穩妥妥的,誰料生死捏在人家手里不知道多久了,簡直恐怖之極。
那姓常的胖大夫我認得,“爺們當自強”、“寡婦夜轟門”出自其手,實在不是一般人能想得出來的怪藥。當初那幾枚春藥還解了絕心掌的心毒,我確信常大夫真有解毒良方!可他娘的千里迢迢隔海相望,怎么可能請他來救人?!我無語地看著臉色徹底發了黑的老陳,扭頭對面色極其難看的馬老兒說:“師父,你相信我,這都是意外……”
“不用說了,文盟主武功已經青出于藍了,老馬不敢奢望跟著你揚名立萬,至于傳衣缽的事兒,我也不好意思提了,你文大俠自成一派!我就不在此丟人現眼啦,免得哪天成了黑馬,告辭!”說罷,不等我解釋,一閃身不見了。
芳子也垂著腦袋,冷冷地離座而去。眾兄弟眼巴巴地看著我,等我下命令。
我知道老陳運功扛毒,就算保了命,也大傷元氣,他那紫氣竹竿功夫,恐怕再也不能獨步武林了。而眾人的眼神里含義復雜,似乎也覺得是文盟主刻意而為,讓呂明江在這里演戲罷了。我有口難辯,也沒工夫辯解了,完全不知道該拿這幾個發黑的人怎么辦。
呂明江道:“盟主,死了的就不說了,活著的這四個,保命的法子也還是有的,嘿嘿嘿,脫光了泡在雄黃酒里,喂摻了人骨灰的蜂王漿,連喂七日,毒能壓住,但武功肯定廢了。”
我揪著他領口想打他,但一想起他的毒藥凌厲無比,趕忙放了手,怒道:“我上哪兒找骨灰去啊!呂大哥,你害死我了!這老陳哪里是隨便能下毒去害的?!這可是泰斗,毒了他,武術界會合起伙來打死我,你是故意的吧?!”
“我是聽你命令干的,嘿嘿,”呂明江嘿嘿笑著,“怕啥,盟主現在武功這么厲害,咱們船也造好了,錢也掙下了,招人馬殺回中土就是了,何必這么瞻前顧后!”
我心說我最怕的就是你,萬一你哪天不高興了,隨時都能毒死我,我算個屁啊?!
見我不言不語,呂明江搖搖頭,冷笑道:“哼!還以為遇著明主了,沒想到,文兄弟也是個心胸狹窄的人,想必也是怕了我這毒藥,不打算留我了吧?嘿嘿,知人知面不知心嘛,誰知道我哪天一個不高興,會不會藥死你們大伙?呵呵好!既然婁子是我捅的,呂某違一次誓,救活這四個人!”
“你能救活他們?!”我有喜有憂,“你不是說只能讓常大夫來?用不用骨灰了?”
“玩毒藥的誰還沒點救命丸在身上?!我呂某曾發誓,此生只殺人不救人,讓那個配春藥發大財的家伙去裝好人!我師父不待見我,我就壞人做到底!見死不救是我的座右銘!(呂明江你行,你竟然也懂座右銘!)但盟主于我多少有恩,我違背一次誓言,此后,咱們各走各的,你也省得擔心害怕!說實話,我在百鬼嶺隱忍多年,幾乎不出手,出手絕對不露痕跡,這次為了你,我呂某犧牲很大,要不是擔心跟老陳動起手來,折了咱兄弟們,我何必冒險?文兄弟,我呂某算是看錯你了,唉,可笑……”
“呂明江!你趕緊給我救人!!!”我隔空拍爛一個木人樁,打斷了那個平日不說話,該救人了卻嘮叨不停的家伙。
呂明江悻悻然將幾個活著的人扶正,挨個查看,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木盒子,準備救人。我突然想起一件事,讓他停住,低聲道:“呂兄弟,老陳呢……救一半就行,你懂我意思。”
呂明江陰沉地“唔”了一聲,嘴里念叨:“我自己的保命藥……便宜你們了。”他把木盒子里的藥丸捏碎,喂了幾人。
“文館主,讓你的兄弟們,給我調四碗半溫的醋水來。”
我讓人去弄了。醋水下肚,幾人臉色并未轉白。對于我的疑問,呂明江輕描淡寫地說:“臉色是恢復不了的,他們今后一輩子都是這模樣了,我的鄰村知從來不輕易用,江湖上沒什么名氣,你不明白也正常。”
好吧,人能救活,已經夠意思了,以后的麻煩,以后再說吧!何況長得黑也不算麻煩事。
呂明江收了木盒,細細整了整衣襟(也就是大廚子的臟圍裙),環視了一遍眾位兄弟:“各位保重!呂某告辭了,祝你們中土之旅,好去好回!”
眾人無挽留之意,有的點點頭,有的低聲吭吭,算是回應。呂明江搖搖頭,嘿嘿笑著出了門,到門口甩下一句:“沈東誠沒有打過來,你們還得感謝我呢!嘿嘿……恩將仇報啊……”
聽到這句話,我猛然想起,當日在中土我們喬裝成娶親隊伍去救小雨,出城之后被沈東誠的伏兵包圍。沈東誠嫌娶親隊伍演奏水平太爛,從呂明江手里搶過嗩吶大吹了一曲。后來我們逃到蓬勃島,風聲鶴唳地備戰,卻喜聞沈東誠得了怪病,不知死活。
這番我才明白,沈東誠定然是中了呂明江的毒!這事兒真是太離譜了,我堂堂文有智,生死的關鍵,竟然抓在一個莫名其妙的人手里。此人幾乎不說話,除了做飯什么也沒干,到了蓬勃島,連他媽嗩吶都沒再吹過!這么個貨,掌握著我的生死、關鍵,而且不是一天半天、一次半次,這叫什么事兒!我發現關乎我自己前途命運的事兒,就沒有歸我管過。
呂明江逍遙地走了。他路過的地方,眾人都自覺讓路,仿佛怕沾邊就死。呂明江哈哈大笑,唱著中土未知名的小調調,解下圍裙一扔,揚長而去。
眾人面面相覷,統統看向我。
邊三斤:“盟主……要不,咱們先把尸體處理了?”
我點了點頭,眾人忙活起來。我突然想起了芳子,便趕去她房間,希望能解釋清楚。但是半路上,我覺得這件事情,解釋不解釋都無關緊要了,因為在她心目里,我文有智,確實能干出那種事兒來,所以她才失望地離開,就像馬老兒不信任我一樣,她也不信任我……
媽蛋,是該走了!
時日像風一樣過去,我不愿意再把自己的時間花費在不信任我的人身上!昨天的事情,就讓它留在昨天,此刻是新一日的清晨,我沒有回自己房間,在書房寫了一夜的字,該小睡一下了。天亮后,整點隊伍,誰樂意跟著就跟著,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