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長老領著一大群人站在客棧門口，憤怒地罵陣：“文有智你出來！敢亂我丐幫大事，你是活膩了！出來！”眾乞丐跟著呼喝，聲勢蠻大。魏長老身旁站著兩個人，一個是他的心腹手下，“極有希望當幫主”的鼻青臉腫的有為青年；另一個是蠢材文有仁，在魏長老身側朝我指點，分明是他把人帶來了，他就是一根真正的棒槌。
我獨自走出客棧。文老大遠遠罵了半句：“老六！你這混……”突然改口，低眉順氣：“大師兄，為何做出這種有違俠義之事來？”
我懶得理爛泥，站在陣前對魏長老說：“老魏，你在找什么人？”
魏長老罵道：“卑鄙小人！壞本幫大事，還想活嗎？把人交出來，給你個痛快！不然一人一腳，把你踩扁！”
我大笑：“怎么，魏長老也覺得今晚的大會是貴幫盛事嗎？卻為何安排一出鬧劇來玩弄眾兄弟？老魏，你這么做不覺得愧對天地嗎？”
他大言不慚：“我魏七光明磊落……”我不聽他鬼扯，示意喬舒雅把后院丐幫傻兄弟帶出來。凍得通紅的小伙鼻涕吹泡，看到肉干哥哥，浮現出快樂的笑容。
“兄弟，你是來參選幫主，是吧？”
他笑瞇瞇，點頭。
“但你沒有上臺比武，是不是？”
他笑瞇瞇，點頭。
“因為你早就被內定為幫主了！是不是？”
傻兄弟繼續笑瞇瞇，看到我手里的肉干，使勁點頭。
沒等我繼續揭露，魏長老喝道：“文有智！你哪里找來的傻子冒充本幫弟子？羞辱我丐幫，又血口噴人，你還想活命嗎？”
我指著傻小伙，問魏七身邊的鼻青臉腫：“前途無量兄弟，你見過這人沒？”他當然說沒有了。魏長老冷笑：“哼哼！你看到啦！我丐幫從來沒有這個人！”
“如此甚好！”我一把掐住傻兄弟的脖子，假意用力，“這人既不是丐幫的，看他的長相，一定是個江洋大盜！文某掐死他！”
蠢材大哥急忙叫道：“大師兄！怎能隨便殺人？”看著還要對我動手似地。他若不是我親大哥，我他媽一腳飛死他！
魏長老對于掐死個把傻貨根本無動于衷，攔住文有仁，讓我繼續：“你掐死他吧！那人與我丐幫毫無瓜葛，隨你處置！”我大笑著松開手，又給了傻兄弟一塊肉干，沖著“鼻青臉腫”喊道：“前途無量的丐幫兄弟們！你們看到了，魏長老關不關心兄弟生死？有朝一日，各位的下場，是好是壞？！”
鼻青臉腫后生、四個擺設長老，還有很多丐幫弟子，齊齊望向魏長老。
“文有智！你還要挑撥丐幫兄弟的關系嗎？”魏長老怒道，“來人，給我打！”
四位長老做榜樣，沒有一個往前，其他人看樣學樣，也不妄動。眾乞丐心氣不齊，無人出手，我趁機對大哥說：“大哥，你還要糊涂下去嗎？秦老幫主為何不告而別？你還不明白？今日跟你挑明，若不是秦老幫主示下，以我的智慧，怎會孤身犯險？大哥你還不明白？”
文老大疑道：“大師兄見到秦老幫主啦？他老人家來啦？”
我反問魏七：“魏長老！你覺得呢？”
丐幫眾人一聽秦大有的名號，不禁嘩然。魏長老見狀，尖聲大笑：“哈哈！文有智，你以為拉攏幾個蠢物就能扳倒我嗎？你以為秦大有來了，我會怕他不成？我告訴你們，今天敢違抗的，一個都別想活！”
蠢材文有仁可算反應過來了，義正言辭，大罵魏七；其余幾個長老外加鼻青臉腫，爭先恐后、一聲賽過一聲地譴責。
罵有個屁用？我不禁想掉淚，丐幫沒希望了！擒賊先擒王，這魏老兒已經警覺，還不趕緊圍住拿下？！
魏長老就比較聰明，一蹬腳，撲殺而來：“臭小子，壞我大事！我宰了你！”在他撲殺的瞬間，我腦袋飛快地琢磨一番，認為還是躲開的好，于是發揮最擅長的逃命功夫，避開他犀利的爪子，大喊一聲：“老秦！咋還看戲呢？快來收拾啊！”
不道義的老秦沒跳下來，自不量力的喬舒雅倒是一閃而下，出招截住魏長老。沒手藝不攬活，魏七真有點本事，跟喬舒雅一個力大一個輕靈，打得不可開交。魏長老左手爪右手拳，招招進逼但夠不著喬舒雅；喬舒雅以守為攻，纏斗起來也不是隨便能擺脫的。我第一次對喬舒雅纏人的功夫感到欣然。
“奉秦老幫主口諭，兄弟們拿下丐幫叛徒！重重有賞！”我舉起草繩，繞場一周，說完便宜話，跑上二樓，泡壺新茶，看丐幫打群架。也不知眾人是否已經分清敵友，聽到命令和賞罰，揮著討吃棍打成一片，哎嗨啊，哈哇喲，搞得灰塵滾滾。
身旁，秦老叫花收拾著胡子上寶貝一樣的點心渣：“文有智，你又惹禍！看那亂的！你這次泡的是什么茶？聞起來不錯嘛！”
“老秦，你不下去勸勸？出了人命就不好了！人非圣賢，難免犯錯，知錯就改還是好乞丐！除了魏七，其他人都饒了吧！”
老秦點頭，扒拉掉點心渣，搶過我的茶，也不嫌燙，飲一大口，揚起脖子“嗬咯咯咯”響了幾聲，“咕”地咽下肚，深吸一口氣，雷鳴般大吼：“住手！！！”震得杯蓋格拉作響。喊完，飛身而下，拉架去了。他的灰色身影穿梭來去，風卷落葉，把纏打在一起的乞丐東邊一丟，西邊一扔，各自滾作兩團。不一時，群架規模縮小至幾人廝殺，看客的規模大了起來。眾乞丐互相拍著身上的灰塵，假裝講衛生，弄得塵浪更勝。
我大哥跟魏七的兩個手下廝打，不敢露出包碧蓮所教的武功，僅以羅漢拳相敵，雙鼻冒血。另一邊，四位長老互毆，三個打一個，斗得難解難分，鬧不清誰是誰。
志向高遠的鼻青臉腫更加鼻青臉腫了，也不曉得被誰又打了一頓，站在一旁給喬舒雅吶喊助威，真是個愛憎分明的人。喬舒雅看上去不輕松，躲三招接兩招，斗得吃力，一不留神，肩膀受過傷的地方挨了魏七一拳，看得我心頭一緊，忍不住站起身來，又忍住坐了下去，給她喊了聲加油。喊完覺得不夠義氣，于是學著老叫花子的樣子，氣沉丹田，大吼一聲：“喬舒雅！！！打死他！！！”但這一聲吼反倒讓她分神，肩膀又挨了一拳。
秦老叫花料理完其他人，飛身幫忙，凌空三腳，極其狠厲，同時踢向魏七的頭臉、胸口、肚腹。魏七大驚，就地一滾，狼狽避開，轉攻為守。小喬抽身而出，氣喘吁吁地抬頭看我。我避開她的目光，舉頭望著天上躲入云中的暗月，嘆道：“這么寒冷的冬天，這么寂寥的關外，居然有如此好喝的碧螺春，唉，要是能跟小雨、蓮花一起，那該多么……”說完轉身如廁。
撒泡尿回來繼續看，戰局已接近尾聲。我大哥將一個瘦弱乞丐打昏在腳下，正跟一個壯碩乞丐扭打。他瞪著發紫的眼睛齜著滴血的牙，呼吸急促，鼻血噴人，毫無招式，像在跟一頭黃牛較力。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以少敵多、備受捶打之下，依然不倒，越戰越酣！此時他滿臉血紅，全無仁厚體面，一付要吃人的樣子。壯碩乞丐分明膽寒，可惜無處可逃，只得與之角力。文有仁大發獸性，他生性并非如此，這力氣這勁頭，絕非得益于他娘的奶水，而是受助于包二姨的奶水！師父真沒腦子，好端端的內功，奶了這么一頭蠢牛。
……
看客們熱血沸騰，有人敲棍，有人喊好，有人掏出竹板大唱蓮花落。一段快板過后，魏七被老秦扔出的一把點心渣迷住眼，趁勢被喬舒雅點了穴。三長老本來占優勢，眼看要贏，卻被對頭長老暴起反撲，一人挨了一腳，滾作一團，丟了臉面。仨人爬起，叫來幫手，一眨眼，幾十號人把對頭長老淹沒了。
文有仁跟壯碩乞丐角力，不分上下，怒極撤手，把猝不及防前傾而至的壯碩乞丐死死抱住，臉對臉繼續角斗，用無情的下巴撞擊壯碩乞丐的眼窩。那大漢叫痛，松了防御，被我大哥卡住脖子一個背摔砍在地上，邁腿騎住，死命揮拳，掄頭搗臉。秦大有趕忙喊人拉架，五六個眾乞丐費了好大力氣才把武瘋子文有仁拉開。
茶水喝干，群架打完，客棧砸成了一團。老板唉唉哼哼地訴苦，沒完沒了地抱怨。秦老幫主帶我大哥談心去了，眾乞丐走來走去忙忙活活，綁人的綁人，治傷的治傷。沒看見喬舒雅，大概上樓了。
我對老板說：“老板，你算算砸了多少錢？往寬了算。”
老板撥拉著算盤，賊眉鼠眼地報了個價。
“太少了！”我笑道，“你這個店都這樣了，往出轉讓是個什么價錢？肯定不是這一點吧？”
他疑惑了：“小店沒打算轉讓啊……”
我讓他看開點兒：“老板，今天你的店被砸了，按道理應該是誰砸誰賠。誰砸的？丐幫！你也知道，他們哪有錢？不找你伸手要錢就不錯了，拿什么給你賠？你找他們賠錢，這輩子都難。”老板苦著臉點點頭。我繼續勸：“再說了，今晚這事鬧這么大，官府的咋沒來？是因為丐幫搞大會，提前跟衙門打過招呼了，你就算報了官，誰管？”
老板嘆道：“報官還不如不報呢！”
我說沒錯：“老板是個明白人，知道我的意思！”
他麻利地重新扒拉了一遍，給了個新價錢。
“這么黑？！”我心里十分滿意，是個好買賣人，做生意挺靠譜的！我也沒跟他砍價，回客房，從收納箱里拿了金條，出來交給他。
老板的眼睛睜了牛眼那么大，快掉出來了，哆嗦著說：“客官，給多了……不不不，找不起啊……”估計后悔了，一定怪自己太實在。
我說：“你要的部分先給你，我既然出錢把你的店買下來，就不能讓你吃虧，多出來的錢，你把店翻修翻修，置辦置辦，搞得像樣點，多雇些人……若還有剩，也歸你好了。以后你就替我看店，有丐幫罩著，沒人敢欺負咱。賬面的事兒，我雖不懂，但我相信你不會亂來。咱們半年一次分成，我占八成，你占兩成，掙了一塊花，虧了算我的。你看行不行？”
前臺掌柜，也就是剎那之前的老板，因禍得福，喜笑顏開，連連說行，滿嘴道謝地走了。
真奇怪，大老板降格成大掌柜，有什么值得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