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因果,我便再送你一份機緣罷。”
壁荷話剛出口,何必勝眼神蹭一下變得锃亮,瞅著壁荷期待下文。
壁荷按捺下想扶額的沖動,回視何必勝道:“還有三日,你便要離開此地。”
話出口,一絲沉重已然浮現。
何必勝貝齒已咬住下唇,原本就沒血色的唇瓣越發蒼白。眼神幽深,沒言語,只靜靜聽著后話。
“待你入陰府之際,我將注一縷靈力至你識海。陰司感知到靈力,自會繞過各般審問刑罰,帶你直接轉入輪回。入得輪回,那靈力將包裹你識海,為你保留一絲清明。至于轉世新生后,這世記憶能留存多少,便要看你造化了。”壁荷直視何必勝,嚴肅且認真。“你可愿?”
“我愿意!”何必勝努力消化這些以前從不曾聽過的話,待理解壁荷所言后重重點頭:“謝謝老祖!”,說完爬起身朝壁荷方向又飄了飄。
叩叩叩,敲門聲恰在這時響起,緊接著探進三顆腦袋。
劉翠英匆匆用袖子抹了把臉,笑盈盈招呼三人進屋。
壁荷看著老人熟練的用袖子抹臉的動作,又瞅了瞅何必勝,嘴角抽了抽。
“姥姥,我們來看看勝哥。姥姥,勝哥怎么樣,好些了嗎?”
“姥姥,對不起,都是我們不懂事,讓您擔心了。”
三人七嘴八舌,劉翠英心里不是滋味,當著孩子的面又不好表現出來,努力維持著笑模樣,招呼了幾句讓他們自己玩兒就離開了。
病房瞬間安靜下來。
王德順湊近病床,彎腰打量壁荷。兩手在那張腫脹的被氧氣罩帶子勒出幾道凹槽的臉周比劃,表情變來變去:“老大,你這臉……嘶,挺,別致啊。”
“你臉好看!就你臉好看!五顏六色的……”陸奇華見王德順那德性,上前憤憤揪住他后脖領子往后拖,抻過腦袋來看壁荷的臉:“噗~呃,勝哥胖了是沒原先好看哈。”
“你倆消停點。”衛東掃了胡鬧的兩人一眼,搬凳子坐到床邊。看著壁荷的臉,嘴角抽了抽,若無其事的挪開。
壁荷……媽的!什么表情!當老子看不見啊!
何必勝沒眼看,撓撓后腦勺弱弱對壁荷道:“老祖,其實,我長的還行,真的。等消腫了你看看……”
哪個女人能忍受別人赤裸裸說自己丑?雖然理智告訴自己,這不是我身體,他們說的不是我,可那瞟向自己的眼神,壁荷忍不住,氣的狠狠翻了個白眼。
“我哥動了,哎,我哥動了,快看,你們快看!”陸奇華趴在床沿兒急吼吼的喊。
“哪兒哪兒?哪兒?”王德順琛長脖子瞅,衛東也急急靠過來。
“眼睛啊!看眼睛!眼睛剛動了。”
注意到微微顫動的睫毛,“快去叫醫生,快!”衛東激動地噌一下起身,速度太快帶動身后凳子‘砰啪’兩下搖晃后‘咚’的倒地。沒人顧得上這些,只急急朝王德順招呼。
王德順條件反射般扭頭就往外沖。
壁荷看這幾人咋呼,腦仁兒一鼓一鼓的疼。
不一會兒,醫生護士一大群呼啦啦圍攏進來,各種檢查忙活一番。中年醫生笑瞇瞇對幾人道:“小勝恢復不錯,別擔心,陪他說說話吧。”說著指揮人撤了呼吸機,又叮囑道:“別挪動身體,避免扯動傷口。”
“哥,哥,你睜眼看看我,你看看我啊哥……”醫生護士剛離開,陸奇華立馬趴回病床邊開始對壁荷念叨。“哥,大夫說你醒了,你恢復的很好,哥,你睜眼看看我,看我一眼就行啊哥。”說著說著就帶了哭腔。
何必勝見壁荷沒有半分想搭理幾人的樣子,舔著臉往壁荷身邊湊了湊,看著自己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別別扭扭開口:“那個,老老祖,他們都是我很好的哥們兒,都都關心我,您看,您要不給點回應?”聲音越說越小。
壁荷見何必勝那副可憐巴巴又委屈討好的模樣,不情不愿抬了抬眼皮。
緊盯壁荷的幾人登時來了精神。
陸奇華身子又往前傾了幾公分,急吼吼道:“哥,你看看我,看,我誰?你看你認識我不?……這是幾?”陸奇華瞪著大眼滿是期待,伸著兩根指頭放壁荷眼前可勁兒晃。
壁荷想罵人,太陽穴突突的跳。
見老大沒點反應,陸奇華耐不住了:“完了,我哥不認人了,怎么辦,嗚哇~”轉頭揪著靠著自己身邊的王德順胳膊,一邊搖晃一邊哭嚎。王德順倒吸口氣,疼的呲牙咧嘴。
‘啪’!“你消停會兒!”衛東抬手輕輕胡了陸奇華腦袋一巴掌,把這對活寶扯到一邊,自己站到壁荷身前。
“勝哥,你醒了?能說話嗎?”衛東彎下腰,靠近壁荷的臉,仔細觀察壁荷的嘴。
何必勝使勁朝壁荷眨眼。
壁荷皺皺眉,不情不愿張嘴:“我……咳。”這一口粗噶男聲,嚇壁荷一跳。
稍一愣怔,壁荷反應過味兒,激動地神識沖何必勝喊:“你特么是男的?”聲音里都打了顫兒。
何必勝不明所以,自己是男人這事兒有什么好質疑的?遂乖巧點頭,依舊愣愣盯著壁荷,不知發生了什么。
壁荷抓狂:“老子是女子!女子!”若是行動自如,現下能跳起來抓頭發撞墻,這都什么事兒啊!
“你?女,女的?”何必勝不可置信,眼睛逐漸撐大,嘴也張成了O型。“臥槽,這,這怎么辦?”雙手一邊一會兒抓頭發一會兒揪衣服,急得直打轉。
聽到壁荷出聲,衛東三人大氣也不敢喘,緊緊盯著他的嘴一動不動,好像被人按下了定格鍵。
壁荷有些崩潰,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怎么會這樣。
何必勝轉頭看著那三張滿是擔憂的臉,老媽、姥姥,家人的那些痛苦和憂慮也爬進腦海。他深呼吸,心里自我安慰:管他男的女的,能活著就好,能活著就好!
良久,壁荷還沉浸在自己情緒中時,何必勝悠悠開了口。
“老祖,你現在是勝哥,是何必勝!你不是說你出不來了嗎?你也答應我幫我活下去的!所以,你現在是男的,男的!”何必勝強壓下自己的慌亂,盡量平靜對壁荷說道。
壁荷腦袋里早亂成了漿糊,哪還聽得進何必勝說了些什么。
見壁荷沒反應,何必勝扯開了嗓子喊道:“何必勝!你是何必勝!”炸雷般大吼在壁荷耳際響起,沖散了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活著不是最重要的嗎?”吼完,一聲低喃從何必勝嘴間發出,輕飄飄的,卻震得壁荷識海翻騰。
壁荷深呼吸,是啊,不是還活著嘛!想活著卻活不成的人,自己該多慶幸,起碼還有希望啊!
調整好情緒,看著離自己幾步之遙的何必勝,壁荷眸色低沉。好好活著吧!
那三個擠在眼前半天沒挪窩的木墩,壁荷嘆口氣,再張嘴:“我沒事。你們,離我遠點。”
咳咳……王德順、陸奇華身子一歪,衛東伸手扶了一把,兩人險險才沒摔了。
被細縫里透出的好像嫌棄的目光注視著,三人訕訕,挪的遠了些。衛東轉頭又坐回原來的位置。
何必勝搓搓臉,又飄回壁荷眼前:“老祖,咱,咱別,都兄弟,兄弟。”
壁荷瞟何必勝一眼,吸口氣低低道:“……咳,透不過氣。”
“那什么,老大,這兒行不?”“哥,我站這,你喘氣兒試試?”王德順和陸奇華巴巴的瞅著壁荷,又往外挪了兩步,狗腿的問。
壁荷……這兩個玩意兒是不是傻。
陸奇華看壁荷沒回話,又往外挪了一大步,道:“哥,這樣呢?要不行我把窗給你開開吧,外面空氣好,透透氣兒?”
壁荷沉重的情緒被這二人攪亂,看向何必勝:你小伙伴怕不是個傻子吧?
“行了!傷還沒好呢,能吹風嗎?消停點!”衛東瞪了陸奇華一眼,轉頭看向壁荷。
“勝哥,甭理他倆。我們中午剛從派出所出來,咱這事兒基本算是結案了。”衛東說完,轉頭示意王德順和陸奇華坐好,開始說正事兒。
壁荷眨眨眼,呦,居然有個正常的。
何必勝捂臉,在一旁尷尬的飄著。
“要按正常程序,咱們也沒那么容易出來。聽王叔說,何爺爺親自去了一趟。勝哥,我覺著咱幾個后面有的苦頭吃。何爺爺的面子沒那么容易往外舍。”衛東一臉嚴肅。
“我說那警察叔叔怎么看咱仨出來恨不得扒上來咬一口呢,合著不愿意放人啊。”王德順惦著手指頭,砸吧著嘴道。“哎不對,王,王叔?哪個王叔?”。
衛東遞給王德順一個復雜的眼神。
王德順瞬間不好了:“東哥,咱,咱別鬧!”咧著嘴,笑得比哭還難看。
衛東眼神未變。
“不是,真我爸?臥槽,我爸去的派出所?完了完了……”王德順一秒慫了,低著頭搓起手指。
衛東臉上同情毫不掩飾:“行了,看開點!這茬兒是不是王叔去你都跑不了。”
王德順面色瞬間垮下來,一副蔫頭耷拉腦。
陸奇華不明所以,一臉單純的問道:“王叔咋了?那個,何爺爺是要秋后算賬?我一女的,他不能算上我吧?”
“嘿我說佛爺,你的義氣呢?禮義廉恥呢?”王德順想象著自己的悲慘結局,瞬間不滿道。
陸奇華沒等發飆,衛東挑起一邊眉頭緊接著道:“別存僥幸心理。老虎要發威,他會管你是公豬母豬?”
“你丫才是豬!”三個聲音同時響起,王德順、陸奇華齊齊看向壁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