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沙的臉上依舊帶著謙卑的笑意,眼神卻透出一股陰冷。
他微微側身,抬手伸向艙外,開口道“二位若是無心與女菩薩參禪,那就請隨小人到船頭賞一賞這月下的江景吧。”
說罷,也不等僧道作答,蘇沙轉身出了艙門。
似是害怕僧道由背后偷襲,蘇沙的速度極快,只是略微一晃,身形便已消失不見,只余下一個空蕩蕩的艙門。
相較于紅燭暗淡的廊道,通往甲板的艙門反倒顯得更加明亮。
那是朦朧的月光。
月光難以驅散船上的迷霧,卻如白紙罩燈,依舊散發著光亮。
此時由廊道望去,那一方光亮,在霧氣氤氳下,明滅變幻,迷離中隱含詭譎,久望之下,令人頓生心寒。
白山望向靈陽。
他沒有說話,靈陽卻明白他的意思,挑了挑嘴角,輕笑道:“隨他出去,又有何妨?”
白山剛好站在外側,聽了靈陽的話,豪不退縮,邁步向著艙外走去。
來至艙門處時,只覺身后似是起了一陣風,和尚回頭望去,卻見靈陽緊跟在后。
靈陽面帶微笑,問道:“換我在前面?”
白山自是知道靈陽好意,此時他與靈陽多半暴露,蘇沙引他二人出艙,想必已在艙外做好準備,一旦出了艙門,等候僧道的,絕不會是清風明月。
十有八九,會是危及性命的邪法。
白山微微搖頭,他不能總是躲在靈陽身后,既然學了伏魔法術,便要有殺身成仁的氣魄。
遇到危險便畏首畏尾,學這金剛伏魔又有何用?
白山暗自運起護身功法,高大的身軀頓時泛出一層淡金光芒,若是自遠處看去,好似一尊金身羅漢。
“我先出去。”
白山話音未落,人已走出艙門。
甲板上的迷霧并沒有想象的那般濃重,甚至比登船時還要稀薄了一些。
蘇沙立于船頭處,面向艙門,背靠滾滾江水。
他一言不發,冷銀色的月光下,那張皮笑肉不笑的笑臉,顯得愈發陰沉詭異。
艙門距離船頭不足三丈,白山沒有冒然過去,向斜前方邁出一步,等待靈陽出來。
靈陽隨后走出,與白山并肩而立。
蘇沙依舊用招待客人時,那種畢恭畢敬的口氣,說道:“船頭風光正好,二位不來看看嗎?”
“也好。”
靈陽應了一句,緩步上前。
白山旋即跟上。
僧道只向前走了三步,船上忽然涌起濃霧。
那霧來的好快,好似有人在甲板下點起一船濕柴,眨眼之間,身周便已被濃霧包圍,如同身陷霧海。
這霧氣又極為濃重,伸手不辨五指。
白山連忙向一旁的靈陽看去,近在咫尺的道士,已沒了蹤影,完全被濃霧吞沒。
白山不免心驚,伸手去找靈陽。
兩人明明并肩而行,可是白山的手臂掃了一圈,也未碰到靈陽的一片一角。
“道士!”
白山喊了一聲。
沒有回應。
正當他心中慌亂,滿是疑惑之時,眼角余光中,忽然閃入一抹亮光。
白山急忙后仰,那抹亮光由白山眼前閃過,竟是一柄飛刀。
飛刀三寸長短,刀尖閃爍寒芒,破空之時,帶出一道黑氣,應是經過邪法祭煉。
想來,這團迷霧,也是蘇沙事先布置好的邪法。
他心中剛一閃念,小腿處猛地傳來一陣劇痛。俯身去看,只見褲腳被利器劃出一道口子,里面肌膚也被割破。
顯然是被另一柄飛刀所傷。
傷口處原本呈一條黑線,白山看時,那條黑線正被護身金光逼出體外,化為陣陣黑煙消散。
傷口旋即變為血紅,卻無滴血流出。
白山心知,這是佛門法術護住自己身軀,免受邪毒所傷。
只是他修為尚淺,還做不到金剛不壞。
雖被邪法飛刀所傷,好在傷勢輕微,白山倒也并未放在心上。
只是不知這飛刀還有多少,若是接連不斷,他一時難以避開,邪毒積少成多,護身金光恐怕也有耗盡的時候。
正想著,左肩頭處,又是一陣劇痛。
知道又是被飛刀所傷,也就不再查看,而是專心留意周遭動靜,并思考應對之策。
白山馬上想到了慧眼通,慧眼通分為四層,分別為析眼、多眼、追眼以及預眼。
第一層,析眼,能識妖邪本體。此前,白山在船艙中識別尸魔,依靠的便是析眼。
而第二層,多眼,則是可觀四面八方,周身各處無不可察,正是提防飛刀的最佳辦法。
可是,白山修習金剛伏魔秘法剛剛入門,使用析眼尚且勉強,對于能否使用多眼,心中連五成的把握也沒有。
而此時,除了這一種方法,他也沒得選擇,于是,姑且一試,強行將慧眼提升至第二層。
當開啟多眼的那一剎那,白山只覺得一陣暈眩,天地都好似在旋轉一般。
就在這旋轉的乾坤里,他卻看到數柄飛刀,正如穿梭般,在身周飛來飛去。
其中有一柄正向他的咽喉飛來。
白山大吃一驚,腦海中的眩暈感瞬間消失,他急忙側身躲開。
待飛刀貼著他的下頜飛過,白山已驚出一身冷汗。
雖然命懸一線,和尚卻也因禍得福,以他的修為原本難以承受,因視野極度擴張后,所產生的神識震撼,因此才會有眩暈之感。
可是,當生死系于一發之時,緊張的情緒,卻令他的精神極度集中,從而突破極限,使神識平復,也就不再暈眩。
白山穩住心神后,見多眼生效,不禁心中暗喜,之后,便仔細觀察飛刀的來向,小心躲避。
他還發現,開啟多眼后,濃霧也不再像之前那般障目,他已能看到身周三尺遠近的事物,再遠一些,隱約也能看出些模糊輪廓。
即便如此,卻依舊未能看到靈陽。
白山也無暇尋找靈陽,迷霧中的飛刀,好似無窮無盡,一刻不停的向他飛來,而且角度多變,毫無規律。
他雖有多眼便于觀察,時間久了,也難免有些疲于應對。
稍有不慎,身上依舊會多處一些傷口。
對此,白山也無能為力,只得打起精神,左躲右閃。
閃躲的過程中,白山的腳步也在不斷的移動著,時而前進,時而后退,時而向左,時而又向右。
某一刻,當他抬起腳,正要再次后退時,耳邊忽然響起靈陽的傳聲:“別動。”
對于靈陽的信任,白山幾乎到了盲目的地步,靈陽的聲音剛剛響起,他便立即止步。
即便,左臂膀因此被飛刀割傷,他依舊未再后退一步。
隨后,迷霧中傳來靈陽一聲輕呵:“風起!”
聲音未落,狂風驟起,眨眼之間,船上的霧氣煙消云散,那些飛刀也隨之不見。
純凈的月光,無遮無攔的落在甲板上,反射出一層淡淡的銀灰。
白山循聲望去,靈陽就站在艙門前,似是從未離開過。
而他自己,不知不覺間,已遠離最初的位置。
回頭望去,竟已退到舷邊,再退一步,便是滔滔江水。
PS:今天喝了些酒,不知道有沒有不通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