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顧蕊就恢復了神色，笑著道：“是么？這件事我倒沒有聽說。一晃眼這么多年都過去了，都上大學了。”
她嘆了口氣：“既然知道了，也該去看他一眼。畢竟還是有那么幾年的情分在。”
顧睢淡淡地點頭。
空氣陷入了沉默，兩人心照不宣。
顧東騁，曾經顧家最受寵的小少爺，六年前被趕出顧家，是顧家上下不能提的忌諱。顧東騁是顧老爺子的私生子，在外頭養到十歲才接回顧家，在顧家呆了兩年不到，誰承想他媽作妖，被顧夫人揪到她那隱藏多年的老相好，扯出了顧東騁不是顧老爺子親生骨肉的事。
因為這樁丑事，顧東騁和他媽被趕出顧家后，連顧蕊顧睢都被揪著去做了親子鑒定，顧老爺子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顧蕊道：“馬上就到壽宴了，這件事別讓父親知道。”
顧睢意味不明地看著她。顧蕊接著道：“對了，父親前幾天提起的新睿科技的那個楊小姐，你去見過了沒有？”
顧睢道：“這幾天忙。”
“是啊，忙得有時間買衣服沒時間去見人家一面。”顧蕊瞥了他一眼，遞給他一張卡片，“一直拖下去父親面子上也不好看。我替你約了明天下午四點，這是地址，不要忘了。”
顧睢遲遲不接，只是盯著她的手看。她的手指修長，指甲鮮紅，襯著雪白的卡片，看起來十分賞心悅目。顧蕊夾著卡片放入了他的西裝口袋：“這么大的人了，也該為這些事情上點心了。”
“你比我還大一歲。”顧睢提醒她道。
顧蕊被他噎了一下，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不勞你費心。”
第二天下午顧睢接到顧蕊氣急敗壞的電話：“你為什么沒去赴約？”
月淳正在小口小口地吃著蛋糕，顧睢捂住電話，輕聲道：“我出去一下。”
“你在和誰說話？你和誰在一起？”顧蕊敏銳道，“是那個女孩子？”
“你的口氣很像吃醋的正牌女友。”
“別跟我打岔。楊小姐等了你一個小時，你就是因為她而失約？”
“我本來就沒有打算去。”顧睢的口氣隨意，“只是想喝咖啡的時候正好碰到月淳。”
月淳？顧蕊在電話那端冷笑，這進展飛快啊，昨天買衣服今天喝咖啡，名字都叫這么親熱了。“父親的意思你不會不明白。這件事你自己去和父親交代。”
“我會的。”
顧蕊掛了電話，捏了捏眉心。她有種感覺，這個女孩子對顧睢而言是格外不同的。
她勾了勾唇角。
……
顧睢和月淳越走越近，月淳甚至都對他們的關系有些糊涂了。顧睢再一次邀請她去吃飯的時候她終于忍不住發問：“你是在追我么？”
顧睢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起來：“你認為呢？”
“……我以為你是。”
“你是個很好的女孩。”
他并沒有承認，月淳有些失落，聽見他接著道：“我只是忍不住想對你好一點。”
他的眉眼彎彎，真誠無比的模樣。月淳有些害羞地垂下了頭。
吃完飯顧睢帶她去了一家商場里的珠寶店，月淳不肯進去，顧睢只好說是想讓她幫忙給顧蕊選禮物。中間顧睢走開去打了個電話，月淳站在柜臺前認真想著哪個更配顧蕊，聽見身后傳來一陣笑聲：“那個就是顧睢看中的人啊？你沒看錯吧維維？”
“不可能看錯的，我當時碰見顧大少爺給她買衣服，眼睛都快瞪掉了，怎么可能看錯。”
“聽說顧睢還為了她放楊嬌嬌的鴿子，哈哈哈，楊嬌嬌一會兒過來，見到她該氣死了。”
月淳身體僵硬，連回頭也不敢，猶豫著是不是該趕緊離開。
她的窘境都落在二樓上的顧蕊眼里。今天本來是她約了幾個小姐妹喝下午茶，沒想到在這里見到月淳。她臉上的不安、尷尬、委屈、羞愧都一點不落地被顧蕊收進眼底，顧蕊看著她，微微出了下神。
她想到了她的母親。她的母親身份低微，當初在顧家不知道是怎樣的境況。
這可憐的女孩子眼睛里已經隱隱有了淚光。顧蕊收回了視線，起身朝樓下走：“都在這里站著做什么？人都在二樓等著呢，就差你們幾個了。”
幾個女孩子嘻嘻哈哈地跟著顧蕊上樓了。月淳松了口氣，抬頭感激地看了顧蕊一眼。
顧睢正好回來，見她仰著頭，問道：“怎么了？”
月淳道：“顧小姐是個好人。”
她這話說得沒頭沒尾，顧睢沉默了一會兒，凝視著玻璃柜里那只清透柔潤的玉鐲，那玉碧綠，似有碧水在其中流動。他開口道：“你覺得這個怎么樣？”
月淳想象了一下顧蕊的紅指甲配著這只玉鐲，誠實道：“好像……風格不太搭。”
顧蕊給人的感覺就是明艷張揚的，值得最精致昂貴的王冠鉆石，無法想象這種小家碧玉的東西她會喜歡。
顧睢聽她說完，“嗯”了一聲，卻對柜員道：“包起來吧。”
月淳不解，顧睢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睛，眼神有些奇特，仿佛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
“她從前并不是這樣的。”他接過柜員包裝好的袋子，垂下眼睫，遮住了眼中神色，“她剛到顧家的時候，和你很像。”
“……剛到顧家？”月淳有些糊涂，“顧小姐不是一直在顧家的嗎？”
“她的母親很早就離開了顧家，去世得也早，父親先前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存在。我十三歲的時候才知道自己有個姐姐，才第一次見到她。”
月淳想說些什么，顧睢已經走向了另一個柜臺：“好了，為了答謝你今天的建議，現在該為你挑選禮物了。喜歡哪個？”
她其實并沒有提出什么有用的建議。月淳想起剛剛聽到的那些話，退后了一步：“這樣是很不合適的，顧先生。我們什么關系也沒有……”她抿了抿唇，下定了決心，“對不起。我先回去了。”
顧睢沒說什么，只是道：“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