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噴嚏聲,一聲比一聲響亮。
舒予端著手臂站在屋檐下,看著眼前的雨幕,反而笑的一臉解氣。
叮一聲,手機消息的提示音響起來,她連忙查看等了好一會兒的消息。
雨滴順著房檐兒落下來,滴滴答答的落個不停,在地上砸出一個個小水坑兒。
伸手接了一滴雨水,水滴在手心里冰冰涼涼的。看著手心的水滴,她臉上的逐漸笑意隱去,逐漸變得憂心忡忡。
拜靳北言所賜,非得大半夜鬧著要洗澡,成功的把他的感冒搞得更嚴重了。
明天就是假期的最后一天了,也不知道還得等到什么時候才能回去。
雨逐漸有越下越大的趨勢,舒予轉身進了屋,路過廚房的時候,看見陳南花一個人在摘著菜。
腳步一轉,她走進廚房。
陳南花抬起聳拉著的眼皮,看了又看坐在她對面默不作聲摘菜的女孩,渾濁的眼里光逐漸暗淡。
年紀小小,干活卻干凈利落。像她孫女似的。
不過片刻,籃子里的菜便被兩個人摘了大半。
“在小嶺村耽擱這么久,給父母報過平安了嗎?”
舒予手下的動作一頓,面色未改,須臾間又繼續摘著,聲音里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悲戚,“沒什么可報的,年初的時候父母就車禍過世了。”
陳老太沒想到舒予看著挺活潑可愛的小姑娘竟然是這樣的身世,一雙渾濁昏黃的眼睛盯著她看了良久才移開。
她眼底閃動著淚光,舒予從中看出了同病相憐的意思。
這一刻她竟有種將自己的一切和這個陌生的老太太傾訴一番的沖動。
她的感受別人不懂,陳老太一定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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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屋里躺著的那個,不是你親哥哥?”
話都說了,到這個份上,舒予也不想再隱瞞什么,搖了搖頭,解釋道:“他是靳家的長子,算是名義上的哥哥。”
陳老太心下了然,果然不是。實在是這兩個人看著太不像親兄妹!
“你們倆有一個跟家里說了就行,省的家里人擔心!”
舒予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打心底不想再騙她。
“陳奶奶,這趟出根本沒告訴他家里。現在這種狀況他不打算說,我更沒立場去告訴他家里。”
她之于靳家,只是靳家要報恩的對象,為了償還她父母年輕救過靳云東的情誼。而靳北言之于她,給了她一個無愧待在靳家的理由。
“還有昨天……”
聽見舒予提起昨天的事,陳老太看向了她,臉上的表情漸漸變得嚴肅。
她的底線誰也不能動。
暗嘆了一口氣兒,眼看著陳老太要動怒,舒予重新組織了下語言,說道:“您昨天不知道,我大半夜給他打洗澡水的事吧!井水可真涼!說實話,雖然我那個名義上的哥哥經常使喚我做這做那的。但是他那人做事卻還很穩妥可靠。我聽聽靳伯伯說,他剛進入公司不過兩年光景……”
舒予低垂著眼眸,絮絮叨叨的和陳南花說著一些生活上的瑣事。
她在賭,賭陳老太信任他們的可能性有多大。她和靳北言的目的不同,推己及人,有些人、有些事,即使塵封已久,終究不該隨著塵埃被掩埋。
陳老太的臉色隨著舒予的話,逐漸好轉。偶爾間還插兩句話,只是聳拉著的眼里始終帶著暗沉的光。
靳北言病了三天,這場雨也下了三天。
山村寧靜。
幾天不出窩的公雞,抖了抖身上的羽毛,昂首挺胸的啄著舒予投喂的包谷。
靳北言趴在炕上這幾天躺的渾身都要散架了,伸了伸胳膊腿兒仿佛重獲新生。伸展時帶起的風,讓他鼻翼動了動。
將衣袖放到鼻端嗅了嗅,嘴角狠狠的抽動了一下,被臭的差點暈過去。
舒予橫了他一眼,就知道這人的毛病又要犯了。輕輕勾了勾嘴角,眼里藏不住的狡黠。抓了一把包谷,一點點將公雞引到他跟前。
眼看著公雞就要走到跟前,靳北言冷著臉,伸了下長腿,想把公雞嚇走。
誰料公雞拍著翅膀撲騰了兩下,不退反進朝他跑過來。
看見公雞追著靳北言滿院子跑,舒予捂著嘴咯咯直樂。
“舒予,你故意的是吧?”靳北言怒氣沖沖的朝她跑過來。
“才不是呢!我聽說公雞只啄長的好看的人,它一定是看你長得太帥了!嗚嗚~”
不待舒予的話說完,靳北言脫下身上的外套,報復性的用臭烘烘的衣服捂著她嘴,“小懲大誡,你招的公雞你自己收拾吧!”
說完,大跨步的跑進了屋里,將門一關,留舒予一個人對付炸毛的公雞。
“年輕人,你跟我過來。”
陳老太蒼老的聲音從他身后響起。
靳北言關門的手一頓,想不到陳老太找他要干什么。
除了第一天見面的時候他們說過話,之后的這幾天他甚至都沒見過陳老太的面。
片刻后,他轉身面向她。
那張經歷滄桑的老臉不似以往苦大仇深,反而帶著一絲微不可查的笑意,聳拉的眼里更是盛滿了光。
只是他并不懂,那光是對生活又重燃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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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予在里間收拾好東西,等了半天,也沒見靳北言從陳南花的屋子里出來。
擺弄著手機在屋里走來走去,到處找信號。
嘎吱一聲。
對面的門終于被打開了。只見靳北言本就冷著的臉更冷了,嘴角抿的緊緊的,眼里更是晦暗如深海。
他越是這樣,舒予越是好奇,他們在屋里說了什么,怎么說的。
可他一臉黑,她又不敢問。
他的黑臉一直持續到他們揮別陳老太,才有所好轉。
陳老太的身影在他們身后逐漸遠去,前方回程的路還很遙遠。
連日的陰雨天終于散去,炙熱的光線穿透云層,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兩個人一路行來,舒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靳北言都未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問煩了,在她問到最后一個問題時,他才有反應。
他揚起臉,攥緊了口袋里陳老太給的舊手機,閉上眼睛迎著太陽。冷白的皮膚閃動著細碎的光,波濤洶涌的墨色被掩蓋在眼底,輕聲回道:“這世上,總有光照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