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女走后，扶桑對莫染說：“你別想多了，我可不是為了你才和天女作對。”

　　“她既然這么想趕走你，不惜搬出天帝來壓我，那我就偏不如她的意，敢威脅我，我入神籍時她還沒出生呢！”

　　說完指著神木，自顧自地道：“你說她是不是故意過來數落我一頓，明明在哪都能上去，非得到我這里來？”

　　扶桑依舊氣不打一處來，旸谷神木只要存在，那么天界神靈下凡和回天上只需一個念頭即可到達，無需必經旸谷，今日天女是特地過來警告他的。

　　“那個，她是不是喜歡你？所以見我留在你這里吃醋啦？”莫染眨著眼睛，望著天女離去的方向，大膽問道。

　　“你這腦袋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呢？”扶桑一臉不可思議，輕輕戳了一下她的腦門，“情愛話本看多了？”

　　莫染摸了摸額頭，嘟囔道：“這也不是不可能啊，我來這里這么多天了，也沒見其他神尊過來說我不應該留在這里啊。話說回來，你人緣不是很好啊，除了小芍藥，我都沒在你這里看到過其他人或神……”

　　小花靈滿頭黑線，這姑娘真是瘋的，什么話都敢說。

　　也就扶桑神尊平易近人不與她計較，要換做其他神尊，定饒不了她。

　　“你……”扶桑一時語塞，竟找不到任何理由來反駁。

　　千萬年來，他是唯一一個生在凡間長在凡間的神靈，他不必回天上述職，與天上的神交情不深。

　　甚至天上很多神都看他不順眼，認為他說話做事全憑個人好惡，不守規矩，活像個凡間的紈绔子弟。

　　“是誰說我們扶桑人緣不好呢？”

　　一墨藍色身影忽然顯現在視線中，笑道：“扶桑啊，我看你是遇到克星了，這世上竟有比你更沒規矩的人。”

　　“看看，看看，誰說在我這兒看不到其他神君來著？”扶桑伸手搭著男子的肩膀，“還不見過冥王殿下。”

　　“哦，冥王殿下你好啊！”莫染揮了揮手，擠出一個大大的極盡敷衍的微笑。

　　她定睛細看，閻王爺竟是個溫潤如玉的翩翩少年郎！

　　她感嘆道：“哇，不愧是做夢，夢里的人都好看得不真實……”

　　“做夢？”冥王一臉疑惑。

　　扶桑拍了拍冥王的肩膀，嘆道：“別理她，被打傻了，總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進屋吧，我有話跟你說。”冥王嚴肅起來，來此并不是為了找扶桑閑聊。

　　兩人進了屋，莫染想隔著門偷聽，貓著腰趴在門上，卻什么都聽不到。

　　炎陽殿內，冥王思索片刻，道：“門外那個姑娘，生出了人類魂魄，我從未見過此等奇事。”

　　“所以我想弄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才沒趕她走，你說魔生出魂魄了那還是魔嗎？”扶桑望著門口的方向，若有所思。

　　“反正不是人，我看過命晷，雖有魂魄但無命數。”

　　冥王搖了搖手中的折扇，眼前出現莫染的生辰籍貫，但關于經歷這一塊是一片空白的。

　　“有一點很奇怪，如果是魔，那在命晷處便是連姓名也查不到的，可她能查到名字，卻沒有任何關于前世今生的記錄。”

　　“連你都不知道，那我更是沒辦法了。”扶桑負手踱步，突然想到一個點子，停了下來，“對了，我可以找個機會用神入術去她腦子里看看。”

　　冥王有一絲擔憂：“那倒是未嘗不可，不過她重傷初愈，你要是強行用神入術進去，她若是醒不過來，你也會有所損耗，還是得謹慎一些。”

　　扶桑道：“放心吧，我知道的。”

　　他想用神入術去莫染腦海里看看，一方面是想弄清楚為何魔能生出魂魄。

　　另一方面，他還想知道一個平日總是語出驚人的姑娘，腦子里究竟裝的是什么，會不會與常人有什么不同。

　　冥王指了指門口正在偷聽的人影，問道：“你打算一直讓她留在旸谷？”

　　“本來呢，我是想著等她傷好之后就趕她走，但今日碧落來警告過我了，讓我別留閑雜人等在旸谷，否則會一道天雷降下劈了我這里。那我就偏要她留下來，我倒要看看他們能奈我何！”扶桑毫不畏懼地說道。

　　冥王知道他是為了當年女媧之死在跟天界賭氣較勁。

　　冥王好言相勸：“別耍小孩子脾氣，當年天界不幫女媧，是女媧自己的意思，她向來心系天下蒼生，慈悲為懷，是斷然不會讓他人犧牲來拯救自己的，為了庇護她所在意的人間而歸于塵土是她自己的選擇，這點你也知道。”

　　“要不是他們為爭帝位惹出亂子，她又怎會犧牲？”

　　扶桑眼里隱約有淚光，他閉了閉眼，聲音沉痛又悲憤，仿佛那一幕幕生離死別就發生在昨天。

　　他放不下、忘不掉，卻不能為女媧復仇。

　　那種無力感再次襲遍全身。

　　“我無法像他們那樣清心寡欲如同什么都沒發生一樣，可能真如他們所說，我生于凡間長于凡間，和她一樣舍不掉七情六欲，所以我做不到心狠，更沒辦法原諒他們。”

　　“我無法眼睜睜看著我在乎的人活生生地消失在我面前。”

　　“我永遠不會像他們那樣袖手旁觀，這也是為何他們總認為我行事隨心所欲、毫無規矩和章法吧。”

　　扶桑望向天邊，面無表情地說：“我不認同他們，他們也不認同我，那便誰也別想說服誰，就這么著吧。”

　　“赤云，我不是針對你，也不是不想聽你勸，你別介意。”

　　冥王哭笑不得，認識扶桑幾千年，看著他顯世，成長，再到如今獨當一面，他這性子是一點沒變。

　　他認定某一件事，就算天塌下來都不會變的。

　　這一點對于很多方面大有益處，譬如堅守他的本職，他做得很好。

　　但對于有些方面，也會造成不好的影響，譬如太過倔強總給自己四處樹敵。

　　冥王曉得女媧對他的意義，女媧是大地之母，更算是他的母親，遇到母親因這種緣故離世，誰都難免有情緒。

　　“好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事了。”扶桑重整心情，笑了笑，“先前我和你說的那件事可有眉目了？”

　　“啊……這段時間西邊人族戰事頻發，死亡慘重，太忙，給忘了，下次一定給你帶來，你想看什么樣的戲？”

　　冥王差點忘記，扶桑之前拜托他在凡間找一出戲記錄到畫軸里帶回旸谷。

　　“我讓忘川幫你留意留意。”

　　“沒什么特別的，就挑凡間最有名氣的戲吧。”

　　因為不能隨意出旸谷，扶桑格外想知道外面的世界都時興些什么，也特別好奇凡人會怎樣編排他們這些天神的故事。

　　“喂，外面偷聽的那個，你不累呀？”

　　正事已談完，扶桑一揮手，兩扇門打開，趴在門上的莫染一個踉蹌沒站穩，摔在了門口。

　　“神神秘秘的，聊什么？是不是在討論我？”莫染站起身彎著腰，邊揉著剛剛磕著的膝蓋邊說道，“你們是不是也奇怪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我說實話吧，我不屬于這個世界，我也不清楚我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但我不是莫染。”

　　扶桑和冥王面面相覷。

　　沉吟片刻，冥王開口：“我算是明白你為何想看看她腦子里都在想什么了。”

　　扶桑無奈，“你是不是莫染我們并不感興趣，要想留在這里，最好別給我惹事，要真闖了禍，讓天上的抓到把柄，我沒必要管你，你就只有出去自生自滅了。”

　　扶桑貌似總不愿承認是因為看不慣那些華山修士冤枉好人才救莫染。

　　這個人呀！真是嘴硬！不知道在嘴硬個什么勁！

　　莫染嘖了嘖嘴：“那今天你為什么要管我？我看小說的時候最討厭你這種口嫌體直的男主人設了，明明是要維護我，干嘛把話說那么難聽？”

　　“什么？什么人……設？”扶桑已迫不及待想要用神入術看看她到底是何物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