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啟太子和唐九思帶著虎子沿山間逶迤小路下山,已經離十四日之期還剩兩日,時間非常緊急。
三人行到一處竹林處,方啟太子突然慢下馬來,后面的唐九思也跟著慢了下來,看著一臉警惕的方啟太子惶惑的問道,“怎么了,怎么停下來了?”
“躲到我后面去”,方啟太子警惕的看著四周,眼神突然兇光大盛。
唐九思和虎子也跟著警惕起來,退到方啟太子身后。
還沒等唐九思反應過來,方啟太子揚起的大袖在空中翻飛,似流云似風過揚沙,又抑或輕抹琵琶。
風乍起,竹林間狂風自八面匯聚而來,卷起簌簌紛飛的黃葉,在他們頭頂呼嘯盤旋,整個竹林間充滿了重重的殺氣,密林中突然響起一聲細細的哨笛銳音,唐九思胯下坐騎受到驚嚇,長嘶聲中,前蹄揚起,馬身幾乎直立,唐九思被甩了出去,懸在半空,她恍惚中看到天空中漫天飛揚的枯葉,覺得下一秒自己也將化作春泥去護花了。
就在唐九思感覺自己要甩出腦漿子的剎那,一只充滿力量的大手環住唐九思的腰,自己被穩穩的托住,緊接著在空中一個優雅的旋轉,她看到一張極美的側臉,一線精致的臉部輪廓在日光中光華流轉,那流水般如綢如墨的長發也在風中飄逸俊美的傾灑一片。
唐九思輕飄飄的落到地上。
又是一瞬間,枝葉搖動,淺灰色人影飛掠而出,幾十個手持大刀的黑面閻王,說時遲那時快,那些殺手瞬間排成扇形,一個個像鬃狗餓狼般撲過來,唐九思和虎子不會武功,紛紛躲在方啟太子身后。
方啟太子基本上足下寸步不移,手中不知何時亮出了一把秋水清澤,幽透寒鋒的寶劍,殺手的招數自無花哨可言,姿勢并不美妙,卻甚是簡單有效,沖,刺,劈,砍,每個動作都不拖泥帶水,只以奪人性命為目的,刀光,劍光一時劃裂長空的巨響,方啟太子以一敵百與對方纏斗在一起,趁方啟太子拖住他們,唐九思拉著虎子一路奔跑,有幾個殺手繞過方啟太子緊追其后。
唐九思和虎子一路狂奔,半晌,竟然跑到一處懸崖邊,已經無路可退,唐九思探頭向下張望,白色的霧氣繞在半山腰,深不見崖底。
唐九思心下膽寒,今天就算是交代這了,那也不能被他們當場爆了頭,自己一來到這個世界就被摔下崖底,這次也看運氣了.......
那幾個殺手已經慢慢逼近,虎子慌張中腳下一滑栽了下去,唐九思毫不猶豫的一躍一只手抓住了虎子,可自己也跟著掉了下去,兩人緊握著手,處于極速下墜中,唐九思感覺一切的感覺都停止了,如同漂浮在幽冥虛空般,下一秒的命運便是粉身碎骨,絕無生息。
就在感覺自己要掛的那一瞬間,一雙熟悉的大手拉住了極速下墜的唐九思......
沒有任何懸念般,方啟太子也跟著跳了下來,三人齊齊掉下了懸崖,崖壁怪石嶙峋,下墜過程中已經被磕碰的遍體鱗傷,三人卻牢牢地抓緊手。
方啟太子功力深厚,在下墜的過程中,用強大的內力慢慢穩住下墜搖晃的身體,另一只手用劍狠狠劃向崖壁,崖壁間頓時火星四射,方啟太子依然吃力的抓著唐九思,額上青筋暴突,髭目欲裂,然而他們下墜的速度卻慢下來。
就在他們緩慢下墜的過程中,方啟太子看到一處崖壁縫隙,調整劍身刺向崖壁的角度,狠狠的刺了進去,三人頓時停止下墜,掛在崖壁上。
方啟太子握著搖搖欲墜的箭柄,吊在半空中,因為承受了三人的重量,表情看起來極其痛苦,他已經在竹林里以一敵百消耗了太多真氣,現在又懸在崖間吊著三個人的身體,元氣已經消耗了多半,若是往常他一個人,便可以輕松的脫了身......
唐九思被摔的七葷八素,兩眼冒著金星,似乎還沒反應過來,兩只手被扯著胳膊如同撕裂般。
三人倒吊半晌。
唐九思神色安定下來,向上看了看已經看不到崖頂,爬肯定是爬不上去了,更何況上面還有那么多殺手等著他們,向下瞄了下,也還是壁立千仞,這上下都沒有退路,難道要吊死在這嗎,就在唐九思絕望之際,她看到旁邊不遠處有一小塊崖壁突兀,她心思立即活泛起來,使出掉氣般聲嘶力竭的聲音向上喊,“那兒”
方啟太子眼鋒一轉,頓時心領神會,“準備好了?”
唐九思嗯一聲,方啟太子運足真氣用力一甩,唐九思他們像兩個皮球般滾了過去,那突兀的一小塊崖壁雖然能夠勉強容得下他們三個,若是氣力過猛也會被甩出去,到時候一樣粉身碎骨的下場,可偏偏是這樣,兩人之間一個淡淡的眼神,便會生出莫逆的信任,唐九思和虎子穩穩的攀住崖壁攀了上去。
方啟太子看到他們安全落在崖上,自己身上也沒了負擔,如羽如煙般飛了過去。
唐九思經歷了一場生死,癱在地上慢慢緩神,方啟坐在一塊石頭上盤腿靜靜療傷。
月色幽明,浩浩夜空的風,掠至遠山,徐徐吹來,天地越發靜而遠。
“謝謝”,唐九思看向云天高處,淡淡道。
方啟太子抬首,神色間晃了一下,好一會臉上浮現笑意“我沒聽錯吧,真是難得啊”
唐九思黛眉挑起,扭過身嘟起嘴,“我就不該說”
方啟太子看著滿身傷痕的唐九思,伸手愛撫的摸了一下唐九思的頭,唐九思背對他掙扎著一抬手不小心碰到方啟的胳膊。
“哎呦”一聲。
唐九思轉身看著他滿手的血痕,小心翼翼的伸出手關切起來,“我看看。”
方啟太子笑意瀲滟的把手遞過去,眼底蕩起笑意,他的手放在唐九思軟嫩細滑的手心,唐九思輕輕的吹了吹,扯下一角裙邊,輕輕纏繞上去,“疼嗎?”
“不疼”
“傷成這樣怎么會不疼”唐九思嗔怪起來。
男人笑意盈盈的望著她,那深邃漆黑的瞳眸好似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暈染著些許柔情,他的面容是少見的溫和,冷玉似的肌膚上溢著霞光一般茶緋的艷麗,此刻他像一個情深切切的男子,正望著自己心愛的女子。
唐九思包扎完,意識到柔情切切的目光正盯著她,唐九思輕輕調轉視線,不再看他,臉頰微微燒燙起來,心跳的也好快,這個男人今天不顧生命危險,毅然跳崖救她,一種復雜的情愫在心中慢慢似春草瘋長蔓延開來。
而此時內心另一個聲音響起,他生在帝王家,有諸多身不由己,即使他不是薄性寡情的那一個,但是抗不過皇家天命的人太多,更何況我是穿越過來的人,沒有交集,不能陷進去......
唐九思轉過身,臉色由剛才少女情懷的希冀現在在夜色幽光下攏著一層夜色霜華,透著股寒涼。
唐九思思緒沉沉,沒有再說話,看著黑幕中閃閃的繁星,不多一會兒迷迷瞪瞪睡了過去。
睡夢中,一個和自己長的一模一樣滿身是血的女子,慢慢走近她,滿臉哀求著讓唐九思救她,隱隱約約一個紅衣女子追了過來,殺氣騰騰......
唐九思心驚而醒,“又是同樣的夢!”
自從唐九思得了這副身體,心神總是恍惚不定,時常做同樣的怪夢,可能是這副身體的主人死的冤枉,死不瞑目,唐九思很苦惱,不知道如何擺脫這樣的夢魘。
天邊一色蒼青色如輕啟的睡眼,很快濃霧破曉,陽光射到崖壁上。
“我們怎么出去,難不成要困死在崖壁之上?”唐九思嘟囔。
“那未必”,方啟唇角微勾,一縷陽光照在他臉上,襯得他分外柔和。
唐九思瞥一眼他傲氣如霜的眼神,感覺有點冷,不禁感嘆,這種境遇哪來的謎之自信。
只見方啟仰頭向天撮唇吹哨,脆亮的哨聲在浩蕩的山谷里綿延曳長,悠悠遠遠的傳開。
唐九思不以為意,神情懶懶的,這時候能召喚來筋斗云不成。
過了一會看到兩只白鶴從天邊飛來,黑脖子紅頂子的兩只白鶴......唐九思心驚不已,驚的下巴差點掉地上。
偷香袋的賊......
白鶴扇動著大如鍋蓋的翅膀,在他們頭頂盤旋一圈慢慢落了下來。
唐九思吶吶,“真是久違的老朋友啊”
方啟太子溫柔撫摸著白鶴的翅膀,白鶴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
唐九思黛眉輕挑,扯著嘴角輕哼一聲,“這白鶴跟他主子一樣,討人嫌”
唐九思滿臉嫌棄,紅頂子的那只居然似老相識一樣歪著脖子看她。
“瞅啥”唐九思瞪眼。
“你這樣對她,誰還載你出去”,方啟太子笑意盈盈。
“你的白鶴趁人之危偷走我的香袋,難道你這個主人還要慣著嗎?”
“只慣你......”
唐九思已經對他的甜言蜜語免疫,傲嬌小臉輕輕揚起,伸手“拿來啊。”
“等回了宮......”
唐九思就知道會這樣。
白鶴載著他們離開了崖壁,唐九思伏在白鶴身上,乘著風,是自由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