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都又看向了在眼前走過的,這個似馬的機關物。
準確的說應該叫矩。
矩的制作精密復雜,機關造詣和材料要求高,制作成本很大。但是在湮霧中行走卻離不開矩。
湮霧對生者的扭曲達到了讓人匪夷所思的程度。會將湮霧中的一切朝著極端混亂無序的方向推動。在生命形態和意識形態的底層進行緩慢篡改,這種情況往往不可逆。
真正對這個時代曾經人類造成毀滅性影響的是湮霧的記憶扭曲。這種扭曲在離開湮霧后會緩慢恢復,但對于在湮霧中行走的人來說這個往往是致命的。
記憶扭曲會讓人迷失方向,湮霧中丟失方向的生命,結局只有一個。
唯有死物的矩才能保持絕對的不受影響。
想到這里顏都又將目光轉向了這只矩半暴露的頭部。
“這應該是矩中可以在湮霧中指引方向的司南,在矩中算是最復雜也是成本制作最高的矩之一。”
在這機關物旁的是一個身著黑袍看不清樣貌的人,應當是機關師。
顏都心里默想到。
森樓自然也有各種矩,甚至有遠比眼前這只更為復雜的。畢竟機關師是一個跨虛勢力不可或缺的戰略資源。
在他本身的記憶中,沒有任何關于機關術方面的信息。顏都對當前的一切都是陌生的,雖然有夏淵殘缺記憶的幫助,可是現在看來遠遠不夠。
至少夏淵的記憶中就沒有關于,當前懸于空中這個巨大的發光體的信息,想來應該是丟失了。
顏都本身的記憶模糊不清,但太陽的概念還是有的,然而當前的時代確是連太陽都消失了。
沒有過分探究自身記憶的嚴重缺失,畢竟在煙消云散面前,能活著顏都已經很滿足了。其他打算也要等走出當前的困境再說。
“小魚我們到別處看看。”
魚付了攤主兩枚黑色的方形貨幣,在小販的熱情吆喝聲中,輕輕的推著顏都步入人流中,朝著安樂坊的方向走去。
黑色的方形貨幣是北境的流通貨幣。
湮霧隔絕一切,普通人甚至一輩子都不會離開當前所在的虛。各地之間的溝通極度匱乏,貨幣很難統一,甚至在北境內,有些虛的貨幣都僅在本虛流通。
北境做為十一大虛之一,下轄十七虛。十一大虛中甚至還有惡占據的虛城。智慧惡若和普通惡一樣長期生存在湮霧內,實力會暴增,但付出的代價卻是理智和自我的喪失,最終成為一個無序的混沌體。
當前所在的第七虛也叫貘城。
貘城的繁華在整個北境能進入前三之列,有數條和新安坊相媲美的大型坊市。
“公子前面就是安樂坊了,我和阿離經常去,新鮮事物可多了。”
顏都看了看略顯興奮的魚。和離主相比她確實沒有后者穩重更沒有在樓內的積威,帶著一些調皮可愛和玩心,但顏都更喜歡富有活力的事物。
他本身就比較沉靜,若身邊再都是同樣的人,那屬實無趣了些。
“去看看吧。”
顏都也確實想多了解一下,免的在這些小細節上露了破綻讓他人心生疑惑。。
安樂坊是貘城最大的坊市,于新安坊以賣吃食為主不同。安樂坊可以說包羅萬象,酒肆、客棧、青樓、當鋪等等此起彼伏,夜市、拍賣行、販奴市場的東西更是多到琳瑯滿目。
整個貘城超半數的貨幣流動都發生在這里,每一塊土地都堪稱寸金寸土,是名副其實的銷金窖。
安樂坊的建筑也更為高大,自湮紀到來,建筑便大多數通體以石為結構,木結構的建筑成本太高。
這個時代的建筑風格都隱隱帶著一絲粗曠,有一種淡淡的野性美。
整個安樂坊有縱橫兩條主道,位于貘城靠中心位置。店鋪數多達數百,其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都屬于夏家產業,或者說是森樓。
夏家公子是夏淵的偽裝身份,貘城原來的夏家早已被森樓暗中接替。
此地離總壇所在的第二虛不算特別遠,森樓這一情報組織對他有需求的人很多,湮霧覆蓋之下信息的價值被無限放大。
曾經有過兩座臨近的虛,一座虛已經淪為死城,而另一座竟然在很長時間內都絲毫不知。
森樓的仇家也很多,販賣其他的勢力的信息,為不同勢力進行的暗殺任務,使森樓結下了不少的仇怨,但這些遠遠算不上致命。
真正的問題出在夏淵在和顏都交易前冒然去抓捕魘的成員,而且去收集商的信息。
隨著清醒時間的變長,顏都腦海中夏淵的記憶慢慢的開始變的有序和清晰,很多事情開始浮現。
商的信息屬于禁忌,這件事連魚和離主都不知道,森樓大規模去收集必然留下了很多蛛絲馬跡。顏都想不明白,這不像是夏淵這樣的人去做的。
商是這個時代真正的掌控者居于人類社會的頂層,遠凌駕于森樓當前的格局。
“公子許久沒來,安樂坊多了好多新玩意呀!”
魚盯著眼前這個新奇的機關物略帶興奮的說到。投入一枚虛金便可自動轉動,指針對應著不同的獎勵,這種有些賭博意味的玩意著實吸引了不少人的駐足。
她惹眼的重瞳和銀發再加上絕美的容貌,一路上引的許多人頻頻側目。但卻沒有人上前打擾,夏家公子雖然手無縛雞之力,但整個夏家在貘城有著響當當的名號,同時夏公子謙遜有禮很得人望。
另外一個主要原因是因為貘城很多人也都知道魚是夏家花重金請來的侍衛不是花瓶,不長眼想去套近乎的都已經付出了代價。
看著嬉笑的魚,和眼前的繁蔚之景,顏都心里卻有些許陰霾。突然浮現的關于商的信息,打亂了顏都的計劃。看來回去要好好梳理一下夏淵的記憶。
顏都知道自己貪心了,他想要的不是分崩離析的森樓。現在只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魚之前遠遠低估了這次森樓面臨的處境。
“如果是你,現在應該會如何應對當前局勢呢?”
顏都心里思索著,夏淵的做法著實讓人琢磨不透,看來丟失的記憶中有十分重要的內容。
這樣的事情沉在心里,顏都也無心和魚接著觀安樂坊了。
“樓內還有很多事情,今天就到這里吧。”
魚也知道,公子昏迷這段時間樓內積壓了不少事確實不能太耽擱,便依言打道回府。
夏府在第七虛的南城區,這里算是貘城的富人區,大多為獨立庭院和府邸。
治安狀況很好,有城主府專門的治安人員,而且這里很多都有自己的家丁護衛。夏府的占地面積約有百畝,是森樓及其重要的一個分舵。
夏府的大門顏色通體為漆黑其上繪有金色的紋路毫無其他裝飾,與高大的深灰石墻相呼應帶著一絲肅殺之氣,兩旁各有一座雄偉的雕像與門同齊。
“公子回來了。”
一個身著黑色華貴長袍,身材高大面白無須的儒雅中年男子說道,同時行了一個特殊的禮節。他是夏府的管家,也是森樓的重要成員與離主和燕歌行一樣同為密使。
“狄叔等一會到議事廳去,我有事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