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說話間，方十二從船下暗艙推開頭上的擋板，從桌子下爬了出來。

　　蕭宜小聲制止方十二“十二娘，你怎么出來了，那家伙還沒走，你趕快回去。”

　　方十二搖搖頭“這樣風險太大，讓我去吧。”

　　蒲霜急切說道“十二娘你都傷成這樣了，還怎么彈琵琶唱曲？”

　　“不過一首曲子罷了，不要緊，況且我帶著面紗他看不出來的。”

　　蕭宜沉思了很久，并不同意方十二的做法“萬一你撐不住暈倒在臺上……”

　　方十二起身準備換衣服“都有風險，我們就要選風險最低的那一種，相信我，我不會拿你們的命冒險。”

　　蒲霜盯著蕭宜，眼見蕭宜點頭，她把身上的衣服首飾換給方十二，然后自己躲到暗艙之中。

　　蕭宜出門應付柳季惟，他若一直不出現難保對方不會起疑。

　　傷口處已經縫合，周圍血跡也已經凝固結塊，可隨著方十二換衣服的動作，新鮮血液依然會流出。

　　方十二只能把傷口處纏嚴實，好在她的衣服不是低領露腰的舞服，且又是紅色，只要她撐得下去，絕不會讓人察覺出來。

　　方十二拿起琵琶吐出一口氣，然后推門而出，臺上有舞女正在跳舞，見了方十二也識趣地退下。

　　看臺下除了柳季惟也有其他的客人陸續坐下，看見臺上竟然是十二娘子的曲目，頓時有種自己賺了一千兩的感覺。

　　方十二強忍疼痛坐定，一身紅色的廣袖長裙，裙上點綴白梅，腰間環佩玲瑯，手持琵琶露出一截皓腕如凝霜雪，彈指音動，指若青蔥潤澤，開口，歌如畫眉宛轉。

　　方十二已經感覺不到胸口的疼痛，只覺得自己身體一片冰涼，越來越虛弱，她只能逼迫自己強打起精神唱完整首曲子。

　　“妾當守空房，閉門下重關～若生當相見，亡者會黃泉～今日樂相樂，延年萬歲期～”最后兩句唱完，方十二已經快撐不住了，她指尖微顫，已經感覺到胸前衣衫被血浸濕。

　　她用抱住琵琶橫在胸前，咬牙起身，欠身下臺，這首曲子已經耗費了她所有的力氣。

　　臺下掌聲雷動，男客紛紛贊不絕口，可你若讓他們評判哪里好，他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會重復著好聽，真好聽。

　　柳季惟起身拍了拍手“艷歌何嘗行，哀怨婉轉，凄美動聽，十二娘子果真名不虛傳。”

　　方十二抱著琵琶跟柳季惟保持著距離“柳大人謬贊了。”

　　柳季惟上前一步“不知十二娘子的臉有沒有好些？”

　　方十二退后一步“這疹子會傳染，大人當心，還是離奴家遠些吧。”

　　柳季惟點頭“既如此，本官還有要事，就先走了。”

　　方十二聽聞此言抱著琵琶的胳膊微微放松“大人慢走。”話音剛落，柳季惟忽然轉身，伸手扯落了方十二的面紗。

　　若是她沒受傷，足以輕易躲過，可她受了傷行動不便。

　　只見面紗滑落，女子臉上卻是猩紅的斑點。方十二趕緊以袖遮面，語氣略有責怪“大人這是做什么？”

　　柳季惟的視線在方十二臉上停頓了幾秒，而后緩緩抬手作揖“抱歉，是我誤會了。”

　　“柳大人不去查案，竟有閑心來著畫船坊為難一個女子？實在叫在下刮目相看。”左丘棠緩步而來，嗤笑道。

　　柳季惟也無過多言語“抱歉，告辭。”

　　左丘棠見柳季惟走了，才對方十二使了個眼色，方十二心領神會“三郎來了，說好了今日要和三郎探討曲子，三郎來晚了。”

　　“沒辦法家里看得緊，本公子好不容易才溜出來，這不就來找你了。”

　　方十二嬌聲道“可是奴家得了疹子，今日恐怕不能同三郎琴瑟和鳴了。”

　　左丘棠搖了搖頭“沒關系，我不怕的。”

　　眾人只見紅裳的姑娘和白衣的公子緩緩離去，紛紛感慨“這怪不得只有左丘三郎能見到十二娘子，這臉都壞成那樣了，人家也依舊不離不棄。”

　　“我可不行，我怕得疹子。”

　　“我倒是不怕得疹子，我是怕那張臉。”

　　交談間誰也沒發現一位藍衫公子悄然離去，跟上了左丘棠的步伐。

　　左丘棠攙扶著方十二，回到房間關上門的一瞬間方十二就暈倒在地。

　　蒲霜趕緊出來提方十二處理了一下傷口，左丘棠向門外看了一眼，隱約可見一抹黑影。

　　他給蒲霜遞了個眼神，蒲霜點了點頭，處理好方十二之后，蒲霜拿起方十二的琵琶就開始彈奏，彈得正是艷歌何嘗行。

　　左丘棠也坐在素琴前與之合奏，一曲未了，門口的人影就不見了。

　　左丘棠這才開口說話“十二她怎么樣了？”

　　蒲霜搖搖頭“不太好，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十二娘給自己涂了起疹子的毒膏，現在被毒素感染發了熱，又流了那么多血，現在的情況也沒法請大夫。”

　　左丘棠沉思了會“名貴的藥材都給她用上，這兩天把她的曲目都撤了，盡力救她，若還是不見好轉，便是天意了。”

　　蒲霜看著方十二久未言語。

　　而裴元景也收到消息，說是在畫船坊并未搜到女刺客，越明親自查探，也沒有找到什么可疑的地方。

　　“找人繼續盯著他們，我不在洛陽他們難免會有所行動。”

　　濟川點點頭“那夫人那邊，也要繼續盯著嗎？”

　　裴元景抬眸思慮了一瞬“除了在府里，其他時候務必保證夫人安全。”

　　交談間書房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我能進來嗎？”

　　濟川看了裴元景一眼“是夫人。”

　　還沒等裴元景回應，高妙儀就推門而入“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裴元景看著高妙儀走進來左看右看，忍不住問了句“你在找什么？”

　　高妙儀沒回他，只是搜尋著架子上的每一個帶鎖的盒子，最終無果后拿起手中的鑰匙問裴元景“這個鑰匙是開哪兒的？”她幾乎找遍了房間中帶鎖的箱子，但都一無所獲。

　　當然她有私心，來書房找是因為這里說不準就藏著裴元景的秘密，搞不好就是密謀造反的那種。

　　裴元景盯著她手里的鑰匙，笑了笑，墨色眼眸閃著光，燦若星辰“祖母給你的？”

　　高妙儀點了點頭“不過我找遍了家里的箱子，也沒找到能用它打開的鎖。”

　　裴元景走過去把高妙儀按到椅子上“歇歇吧，把它收好，你現在用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