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離開的第七天。
雪城的冰封的海化開了。
秦晴在院子里費力地撐開已經有些生銹的晾衣架,將才洗的衣服被子掛起來,空氣中混雜著融雪的清新和鐵銹的味道。
也許,晾衣架要重新刷漆了。
秦晴挽著衣袖聞著手上奇怪的味道,皺了皺眉,家里的砂紙和油漆放在哪里了呢?去年的時候還和外婆一起刷過小柜子吧……
想想看,秦晴來到雪城也已經過了七個年頭了。
原主是五歲才和外婆來到雪城的。
現在的秦晴本該是個普通的學生的,出了車禍,醒過來就變成了這里八歲時的秦晴。
剛剛穿越來的時候……
一睜開眼就是一張猙獰巨口和尖利的牙齒,口中吐出來的熱氣鋪面而來。
再之后,流光一樣的刀刃,噴涌的鮮血,籠罩著自己的陰影轟然倒地。
在那之后的好長一段時間里,連夢境也都是他們相遇的場景。
滿臉都是血的腥氣,手上滿是鮮紅,正下著大雪,周圍一片白茫茫的天地。
凜冽的寒風吹過,少年的身影在雪中清晰,雪白的長發、肌膚和衣衫,幾乎可以融入周圍的雪色。
鮮紅的血沿著他握著的刀刃滑下。
也許是冰雪渲染使他多了幾分不近人情的冰冷,也許是血色妝點為他平添了幾分艷色,也或許是他本身那般精雕細刻的面容。
不見月色,卻見了絕色。
少年俯下身,伸出手來擦拭她的臉,神情恍惚的她聽到了清澈如泉石相擊的聲音“精神之海動蕩得厲害,你的靈魂……發生了變化。”
秦晴在少年變得凝重的表情中失去了意識。
……
那是她和幸的第一次相遇,也是她和這個世界的第一次相遇。
秦晴總覺得這種相遇隱隱中預示著什么,比如剛來就被濺了一臉血,又被迅速拆穿了之類,惡意滿滿的開局。
再醒過來的秦晴獲得了原主的記憶,也見到了那個溫柔又親切的老人,秦晴的外婆,以及幸的妹妹曉。
在原主的記憶中秦晴了解到了很多的事,也補全了自己受傷到被救下的全過程:
年幼的秦晴發現了被雪熊追捕的曉,果斷地沖了上去。
雖然年紀還小,但是平常學習的魔法還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兩個人雖然深受重傷一身狼狽,卻剛好支撐到了幸的到來。
原主的記憶里沒有父母,一直陪伴自己的就是外婆和外公,關于外公的記憶是五歲之前的。
那時候的原主對很多事情并不理解,但完全可以看出外公并不喜歡原主,外婆也正是因此帶她離開外公回歸家鄉的。
意識到了自己穿越到了另一個世界的秦晴,對于這里的外婆,總是覺得有一種放不下的愧疚和心虛。
她不知道該怎樣面對她,以及被發現的話……怎么解釋自己并不是原主這件事。
……
“幸,我……我有話和你講。”還沒有完全康復的秦晴氣喘吁吁地追上走在離開路上的幸,拉住了他的袖子。
那是秦晴和幸之間的第一次單獨對話。
“你……看得出我的靈魂發生了變化?”秦晴拉著他袖子的手指用力得泛了白。
“那是雪妖的天賦。”幸轉過臉來低頭平靜地看著她“我雖然看不出具體發生了什么變化,但是你還沒蘇醒之前檢查過你的精神之海,拓寬了普通人的十倍不止,對你來說應該是件好事。”
“雪妖?”秦晴的目光不由自主地看向了他長長的尖耳朵。
“嗯。”少年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絲溫和的笑意,拉著她抓著他袖子不放的手放在了他的長耳朵上“從你醒過來開始,就一直盯著我和曉的耳朵看,可是摸到了?是真的。”
秦晴的手碰到了他的耳朵,卻完全不敢動一動手指,慌忙抽回了手,只是臉上還熱得厲害“我,我沒有的。”
看著他蔚藍而澄澈的雙眼,秦晴心虛地別過頭“那……還有其他人會看出我的靈魂發生了變化嗎?”
“不會的。”少年的手溫柔地撫過秦晴的發頂“就算是雪妖也只能在發生變化的時候才有察覺,所以不要太把它放在心上。”
一點微風輕柔地掠過在陽光下耀耀發光的雪地。
“你不會告訴其他人的吧。”秦晴緊張地轉回頭盯著他的臉,生怕會看出丁點兒變化。
“不會。”少年面色如常,微涼手指從她的發頂滑下,撫過她的臉頰,落在了她的肩頭“不要擔心,什么事都沒有,也不會有其他人知道。”
心中滿溢的酸澀,幾日來的晝夜難眠,對故鄉的想念,對未來的擔憂,對有人能看出自己不是原主的畏懼……
乍來初到滿心不安的秦晴,被少年的溫柔助長了放肆氣焰的秦晴。
就這樣不知不覺地流了滿臉的淚水。
“暫時不要離開我好不好。”秦晴帶著泣音地撲入他的懷里“留下來,就再陪我一小段時間。”
……
往事不堪回首,想到這些的秦晴懊惱地幾乎要把自己埋起來。
收拾了洗衣盆,又曬了被子,陽光燦爛地同秦晴原本的世界也沒什么不同,只是這個世界對秦晴的下馬威遠遠不止這么簡單。
一個魔法世界,有慈祥的外婆,溫柔的雪妖少年和可愛的雪妖少女。
在秦晴覺得自己也算是有一個幸福的新生的時候,這個世界就又展露了它的另外一面。
……
“阿晴。”只有外婆和秦晴兩個人的書房冷寂得有些嚇人“人類和妖族是不能有牽連的。”
剛化雪的季節,明亮的陽光繞過窗照進書房,卻沒有絲毫溫度。
“但是你不一樣,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半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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苒苒風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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