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顏君咳嗽了一聲,面不改色。沉聲說道:“我二妹的武功比之閆老西明顯要高得多,閆老西好歹也是一代武學宗匠,一時的輸招,并不丟臉。他要是多少有點自知之明,慷慷慨慨舉手投降,我們不但不會嘲笑,反要佩服他胸懷坦蕩,敢于認輸。可閆老西非但不肯認輸,更想使奸計拖延下去,以逸待勞,妄想等到我二妹內力耗竭,他便好反敗為勝。嘿嘿,我不過是指出他的奸詐,說成是從旁相助,那可遠遠談不上。”
魯昆道:“閆老西老奸巨猾,誰看不出來?哦!對了,我忘了你們是他的結義兄弟,原本是一丘之貉。你們見他不敵我二姐,理所當然要不顧廉恥地聲援于他。古人為兄弟義氣兩肋插刀,你們為兄弟義氣不顧廉恥,恭喜你們進步了。”
閆老西處于下風,王可可之所以久攻不下,乃是因為每到要取勝的關鍵時刻,閆老西忽然使一招兩敗俱傷的打法。王可可心存顧忌,才一次次錯失了取勝的良機。閆老西計謀狠毒,才得以勉強戰平。
魯昆看在眼中,早就不耐煩了。可他自重身份,并不會出手相助,任由閆老西和王可可自己打自己的。要是他出手相助,就成了以二對一的局面,就算勝了,傳出去也未免要落人笑話的。他可以不出手,卻安奈不住要借機譏嘲閆老西。口下并不留情,‘老奸巨猾’單單指罵閆老西,‘一丘之貉’卻將陳忠海和趙泗澤也一并罵了進去。最后那句‘恭喜你們進步了’,他說得極是輕佻,那也是加重嘲弄之意。
陳忠海和趙泗澤急得臉紅脖子也粗。兩人本想狡辯,可實情確然如此,兩人辯無可辯。關西三魔這個稱號里占了個‘魔’字,乃是江湖中人貶損這三人行事歹毒、心腸狠辣的話。這三人雖然心腸狠毒,有仇必十倍報之,可是惡也惡得坦蕩,倒并非陰險小人,害人害得防不勝防。
吳顏君卻道:“三弟,嘴上留德。閆老西雖然不像個話,好歹也算一派武學宗匠,咱們指出他可惡就是了,不必給他小鞋穿。”
魯昆道:“是,大哥。”
趙泗澤和陳忠海怒氣稍平。心想:“太行四仙當中,也只有吳顏君算是個人物。魯昆只會魯莽,道姑王可可武功雖強,可也沉不住氣,量來他們的四弟鄭文通也好不了多少。四仙之中,除吳顏君外,余者皆不足道。”
閆老西給魯昆一激,明知不能再裝瘋賣傻了,只得使出看家本領,與王可可硬拼。兩人斗得十分劇烈,都大聲呼戰。
霍山靜靜地觀看,忽覺懷中一動,低頭一看。見黃宜睜開了眼睛,黃宜重傷之余,極易困倦,他本是睡著的,卻給打斗聲吵醒了。
黃宜揉了揉眼睛,不禁問道:“霍伯伯,他們是什么人呢?”
霍山為了寬他心懷,指著在場眾人逐一介紹了一遍。那個滿臉胡子的叫魯昆,那個滿臉麻子的叫吳顏君,那個道姑叫王可可,他們還有一個結義兄弟叫鄭文通,今天沒在場,四人合稱太行四仙。
黃宜點了點頭。問道:“太行四仙是什么意思呢?他們是仙人嗎?”
霍山愣了一愣。道:“他們原本都是江湖中人,據說是給什么事傷害了,心灰意冷,才隱逸山林的,好幾十所沒見到了。不知這次為什么事重出江湖。”
黃宜也不懂得為什么心灰意冷的人會選擇隱逸山林。道:“這四人真奇怪。”
霍山道:“奇怪嗎?他們哪里奇怪?”
黃宜道:“我沒有見過他們,他們就奇怪得很了。”
霍山哦地嘆了一聲。道:“大人覺得平常的事,在小孩眼中原來處處透著古怪。”
黃宜又道:“霍伯伯,他們為什么打起來了?”
霍山道:“那老者叫閆老西,是關西三魔之首。他說話得罪了那道姑,那道姑不能白白給人得罪,要找他算賬,就打起來了。”
黃宜又道:“閆老西,關西三魔。閆老西是故意得罪那道姑的嗎?”
霍山道:“有點故意,又不是完全故意。總之是話到嘴邊,收不回來。”
黃宜聽得似懂非懂,歪著腦袋想了想,什么是有點故意,又不完全故意?豈不就是作死?道:“他都一把年紀了,胡子也一大把了,還這么作?”
趙泗澤忽然喝道:“小鬼,你胡說什么?”
黃宜和霍山原本站得遠遠的,兩人說話的聲音也小,但還是給趙泗澤聽了去。
黃宜見到趙泗澤兇狠的臉色,不由得有些害怕。低聲道:“霍伯伯,他不會要找我算賬吧?”
霍山拍拍黃宜的背。道:“別怕,有霍伯伯在,決不讓任何人傷害你。”黃宜膽氣稍壯。卻道:“先說好啊,老人家,你和我沒賬算。”黃宜知道江湖中‘算賬’二字意味著打架,沒賬算就是沒架可打。
趙泗澤臉上的兇狠之色頓時變成一副驚訝不已的神色。‘老人家’這三個字一入耳中,著實令他吃驚不小。從來沒人叫過他‘老人家’,他是第一次聽到別人叫他老人家,仿佛也是第一次發覺自己真的有點老了。‘老人家’這三個字意味著滿頭白發、彎腰駝背、步履維艱、手拄拐杖……。因為是練家子,武學修為高深,所以趙泗澤雖然已五十多歲,頭發有些白了,卻仍然背脊筆直,肌肉健全,一旦施展輕功,仍然健步如飛,也根本沒有拄拐。趙泗澤愣住了,見黃宜一臉天真,絲毫不像說假。不由得心想:“這孩子叫我老人家,他為什么要叫我老人家?老夫難道真的老了嗎?”
黃宜見趙泗澤神色怪異。又道:“老人家,你是在生我的氣嗎?那我給你陪不是。”說著要下馬行禮。
趙泗澤卻道:“老夫不老,你不必賠不是。”
黃宜又道:“我知道了,你是因為我叫你老人家才不高興的,我叫過你兩次,更要給老人家陪不是了。”
趙泗澤心念一動:“他要給老人家賠禮,我倘若受了他的陪禮,我就是老人家了。老夫并不老,這賠禮是不可接受的。”
趙泗澤急忙擺手。道:“你沒得罪我,不可給我賠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