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不喝’酒肆的老板端來一盤燒雞,兩大盤牛肉,六碗陽春面,又抱來一個酒壇,整整齊齊擺在桌上。道:“六位客官請慢慢享用。”
黃云龍迫不及待地扒開酒壇的塞子,伸鼻子到酒壇邊先聞一聞。道:“酒氣淡而不散,果然是好酒。”
崔劍鳴道:“真是好酒嗎?先倒一碗嘗嘗。”黃云龍給各人倒了一碗,六人端起酒碗。汪遠洋道:“我敬各位好兄弟的,各位兄弟不辭勞苦,一個個直熱坦蕩。我能結識到你們這幾位志同道合的好兄弟,實是三生有幸,請滿飲碗中酒。”說完,昂起脖子,先干為敬了。
秦桑端起酒碗。道:“汪大俠不嫌我們年輕莽撞,甘愿放下前輩之尊而與我等平輩相交,是我等修來的福緣。請!請了!”
那桃花酒果真就像老板說的,經桃花浸泡之后,苦味已濾去,入口香醇。各人昂起脖子,干了一碗,喝得極是爽快。
汪遠洋親自給眾人又倒了一碗。道:“這第二碗酒預祝我們前程順利,順利找到西施華佗,將這孩子治好。各位兄弟請了!”說完,將第二碗酒一口喝干。
其他人也舉起酒碗,說了些預祝馬到成功之類的祝酒詞,也昂起脖子干了。
汪遠洋又在各人的酒碗里倒滿了酒。端起酒碗又道:“這第三碗酒,預祝這孩子脫災得福,茁壯成長,將來做個光明磊落的豪俠。”
黃云龍道:“不錯!只要渡過眼前這一關,等他的傷好了,我們就竭盡所能,培育他成長成材。同時,也預祝我們大家福體安康,福報綿綿。來,干了!”
各人又干了一碗。這家鄉村酒肆沒有酒杯,只有大碗。滿滿的一碗酒將近有一斤左右,雖然這酒經桃花泡去了辣味,六人的酒量也都不小。但三斤酒下肚后,各人都開始有點腦袋發熱,舌頭也大了起來。平時不敢當面吐露的各種糗事、壞事,趁著酒興也全都拋了出來。
汪遠洋勸各人連盡三碗后,便不再勸酒。道:“各位兄弟辛苦勞頓,但這只是向著行俠仗義的大道邁出了第一步,今后還將迎來許多的操勞。咱們彼此不須客氣,都要吃飽喝足,才有力氣應付接下來的事。”
在汪遠洋的帶領之下,六人也不再勸酒,都放開肚子,大吃起來。
秦桑和霍山飯量較大,吃了一大碗面后,覺得只飽了三分,各向老板要了一碗面。霍山又要了半碗肉湯,用小勺喂進黃宜的嘴里,輕輕一抬他的下巴,黃宜將湯喝了下去。
其間黃宜睜開眼過,片刻間又睡下去。他經脈盡斷,小小年紀便遭受如此重大的災禍,得汪遠洋傳送真氣護住心脈,吊著一口氣,能不死已是萬幸,誰也沒指望他馬上就痊愈。但見他氣息奄奄,十三天之內若是得不到西施華佗施救,就非死不可了。眾人喝酒之時豪言壯語,見黃宜如此病危,卻都心下黯然,大感無趣。有的暗暗祈禱:西施華佗啊,你到底藏到哪里去了?你當年心靈受到創傷不假,但過去三十多年了,你怎地還不放下?你該是解救病人疾苦的活菩薩,這么一藏起來。你可知道,有多少病痛之人因為得不到你妙手解救而病發身死嗎?
有的則暗暗發下重誓:如今法子也有了,接下來的十三天之中,就算不休不眠,也得找到西施華佗。只要找到西施華佗,死求活賴,都要求她救治黃宜。
沉默了一陣,六人便要動身。忽聽得馬兒嘶鳴起來,叫聲大不尋常。六人心頭起疑,涌出屋子一看。只見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公子在柳樹下解馬籠頭,正要跨上馬背,但那馬極是頑劣,不住跳躍,長聲嘶鳴。看樣子是那青年人偷盜六人的野馬。那野馬卻是認主的,見青年人不是自己主人,就長聲嘶鳴提醒主人來解圍。
黃云龍道:“強盜遇到了賊爺爺。秦兄弟,你的同行來了,招呼招呼!”
秦桑喝道:“我是賊盜出身。嘿嘿,這斯好大的賊膽,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盜老子的馬。”
那白衣青年盜馬不成,又被正主發現了,卻不如何慌亂,向六人掃了一眼。似乎是見對方人多勢眾,自己單槍匹馬,抵敵不過,便放下韁繩。抱拳道:“在下有急務在身,要急著去報個信,因趕路趕得急了,騎來的馬在路上暴斃了。適才路過,見這六匹馬生得極是雄健,忍不住想借來一騎。本是打算報完信后再送回來的,不想這馬性烈如火,晚輩駕馭不得,驚動了六位大俠。晚輩實不知六位大英雄在此,倘若知道這是六位大英雄的馬,便是借我十個膽,我也決計不敢冒犯。”
眾人聽他說話謙遜有禮,又是要趕急路報訊的。無心之過,倒也情有可原。又不愿旁生枝節,多所耽擱,便都原諒了他。
秦桑道:“既是如此,你走吧。”
那白衣青年道:“多謝前輩寬恕,晚輩感激不盡。無奈我確有一件緊急事,要趕去報個信。還請六位前輩能行個方便,借一匹馬給我,報了信后,一定奉還。這里有一百兩銀子,是晚輩的一點心意,報答駿馬代駕之功,請前輩收下。”只見那青年人從兜里掏出一個布包來,提在手里,頗顯沉重,倘若那包里真是銀子,只怕不止一百兩。
這一來,倒給六人出了個大難題。這六人也急著趕去中原,從武威去中原,路程還很遙遠,一路上翻山越嶺,都得仰仗這六匹野馬代步。無論誰沒了馬,都會延誤大事。
但見那青年言辭懇切,又委實有點狠不下心來。黃云龍幾乎就要說‘騎我的馬去’。卻聽汪遠洋沉聲道:“江湖救急,原是我俠義中人應盡之份。但是我們也確有一件十分重大的事要趕去中原辦理,此事十萬火急,刻不容緩,若是辦不好,我們將愧疚一輩子。一路去中原,我們都得依靠這幾匹腳力。公子所求,我等原不該拒絕,無奈我們也只有六匹馬,實在無法借出去,請公子海涵。”
崔劍鳴道:“前行不遠,到了大市鎮上,公子就可以去馬市上購買良馬。購得良駒,便可助公子趕路報信。”
那青年公子臉顯失落之色,隨即又微微一笑。仿佛在這片刻之間,他心思已由借不得馬的失落轉到體諒六人的難處的和善,才會先失落而后微笑,卻見他拱手道:“多謝前輩指點。”說完,青年公子彎腰鞠躬,以求答謝。
黃云龍忙道:“唉!不必啦!不必啦!我們都沒幫到你,怎能受你這份大禮。”他聽得那青年人有急事,雖沒能借到馬,卻能這般彬彬有禮,如此大度,當真難得。正要上前扶起,說些話寬他心懷。汪遠洋忽然大喝一聲:“三弟退下!小心暗器!”
只見銀光閃動,六根鐵蒺藜向六人激射而來。六人雖早已見多識廣,但驟然間突遭襲擊,防不勝防,不免大吃一驚。好在六人武功均不弱,見鐵蒺藜擊到,有的閃身躲到柳樹之后,有的凌空躍起相避,也有的伏低身子,躲過了鐵蒺藜。嗤嗤聲響,六枚鐵蒺藜全都擊到了空處,飛出很遠一段距離,勢頭衰竭了,才一一落到地上。
六人躲過暗器,再回身一看時,那青年公子早已消失不見,已來不及追了。
黃云龍熱心相助,不料竟遭人暗算,險些送命。想到那青年人求借不得,便忽施暗算,意圖以暗器殺死自己六人,再奪走馬匹。青年人文質彬彬的外表下,竟包藏著如此卑鄙毒辣的心腸,思之不禁令人心寒。黃云龍當即破口大罵,雖然不知道那青年人的姓氏,但他家的祖宗十八代都得到了問候。
汪遠洋道:“世風日下,人心在一天天壞下去,勢已到非挽救不可的境地了,我們走。”剛要走,忽聽身后傳來一陣馬蹄雜沓之聲。一個尖利的聲音說道:“你們可曾看到一個身穿白衣的青年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