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天時,江大年如約而至。
當江大年帶著忐忑不安又希冀歡喜的復雜心情,推開葉家別院大門時,他甚至不敢往前再邁步。
他心潮澎湃地想,就要見到日思夜想的小女人了!雖然他給了她那么多不愉快的記憶和痛苦,但是他會用后半生去彌補,他再也不要她受任何委屈了。
至于季君卿就隨她去吧,反正她已經病入膏肓,只是看在兒子江南的面上,他沒有將她驅逐罷了,他會帶著自己心愛的女人另住他處。
即使對著刀槍都向來不眨眼的冷峻男人,此刻仿佛如一個初戀的少年,期待又緊張地去見自己心愛的女人,最終握了握雙拳,他快步向廳堂走去,可是空無一人,他又快步向臥房走去,東西都整齊的擺列著,仿佛一切都還是主人在時的樣子,江大年踉蹌著扶住了面前的梳妝臺,東西都還在,彰顯著女主人昔日的美麗,但是指尖上卻沾了一層薄薄的灰,看著指尖上的灰塵,江大年心中突然涌現一股不好的預感,頓時慌了神,正準備轉身向外尋找,慌亂的手碰掉了梳妝臺上的一個小匣子,顫抖著打開小匣子,里面安靜地躺著那條滿是裂痕的琉璃項鏈,他抖索著抓在手里,貼到心口,滿心慌亂與害怕。小匣子里還有一封信,哆嗦著展開信紙,是她的字跡,他一眼認了出來----“江大年,你我相愛一場,卻兩次害得我家破人亡!你當日送我琉璃項鏈,說此生不相離,但是現在,我要離你而去,永永遠遠地離開你,我要帶著女兒去陪瑞廷了,我愛他!項鏈還給你!我詛咒你今生今世得不到完整的家庭,得不到心愛之人!--白姣姣--絕筆!”
“不!不!”江大年用手支撐在梳妝臺上,顫抖地將琉璃項鏈貼向自己的心口,他還清晰地記得,當日送她項鏈時,她的歡喜與嬌羞。記得她與葉瑞廷被迫參加宴會時,她還戴著他送的項鏈,要與他一起遠走。
那時,她的心里只有他
“我不信,我不信!”江大年似已瘋癲。
“大哥,這里發現了三座墓碑!”石老三在門外驚喊道。
江大年一下子垮了,趔趄著似乎要摔倒,被剛跨進門的石老三一把扶住。
“帶我去看看,我不信她就這樣死了!”江大年咆哮道。
“給我刨開!”江大年對著眼前,寫著愛妻白姣姣的墓碑吼道。
“大哥,人死不能復生,你節哀,讓白小姐入土為安吧。”石老三扶住搖搖欲墜的江大年緩緩地道,他又想起自己的妻子死去的光景,不禁心下黯然。
“刨!”江大年吐出這句有氣無力,卻又堅定如鐵的字,而后癱坐在地上,被石老三扶到稍遠些的地方坐下,用眼神示意黑衣人動手。
“大哥,我去看看,你就坐在這吧。”石老三對著江大年說道,江大年呆若木雞,沒了生氣似的點點頭,他沒有勇氣看。
聽著鋤頭與鐵鍬的碰撞聲,石老三看了看不遠處的江大年一眼,對著黑衣人道:“動作輕點!”
棺木打開的瞬間,屏住呼吸的不止石老三,還有腿像灌了鉛的江大年,看著棺里跟往昔一樣的白衣白褲,還有那熟悉的小腳,石老三一聲吩咐:“趕緊蓋上!”
還沒看清楚臉,石老三已經于心不忍了,江大年剛站起來,剛看到熟悉的白色褲子,就兩眼一閉,暈死了過去。
黑衣人動作麻利地蓋上,培好土。
石老三讓黑衣人扶著江大年快步上了車,出門時,轉回頭,看了看三座墓碑,心里喟嘆一聲:“白姣姣與葉琉璃死了,這下一家三口總算無牽無掛地團聚了......”
“但愿大哥從此也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吧,不要再整日沉浸在酒精與思念痛苦之中了,可是白姣姣至死都不知道,這些年大哥為了幫她白家報仇,付出了什么?
一個多月前的那天,為了救陷入危險的葉瑞廷,大哥愿意以自己交換被挾持的葉瑞廷,卻不知道對方那么狡猾,狗急跳墻地向大哥開槍,又被葉瑞廷替大哥擋了那一槍,其實他知道,大哥寧愿當時死的是自己,那樣白姣姣至少還會原諒他,會惦記他,但是偏偏葉瑞廷替大哥擋了那一槍......”
“大哥,你不欠白小姐了!”石老三重重地在心里嘆息一聲。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江大年在通知夏安然,葉瑞廷死訊的時候,夏安然與葉少郡也消失不見了,再也沒了消息。任憑多年后,江大年放出多少人手,都沒有得到半點她們母子的消息。
江大年覺得自己是個罪孽深重的人,他對不起葉瑞廷,對不起死去的白姣姣。
在之后的年歲里,他似乎完全忘記了還有季君卿這么個妻子的存在,整日里穿著白姣姣最喜愛的白衣白褲,無人時就把玩著那個琉璃項鏈,不道相思,卻相思入骨。
直到季君卿臨死的那一日,江南求著江大年去看母親一眼,也沒有得到江大年的半眼眷顧,哪怕季君卿死前仍是念叨著:“阿年......“
最終,江南就養成了冷酷清冷的性子,與江大年勢不兩立。
***
白姣姣正已搭好了白綾,剛把葉琉璃掛上去,對著琉璃道:“琉璃乖,媽媽這就來,我們去陪爸爸,不然爸爸一個人會想念我們的......”一邊說著,一邊朝向旁邊的白綾掛上去。
“你們這是干什么?”一個美麗時尚的女人,帶著與她一樣高的男孩推門而入,看到這一幕,驚慌地喊道。
來人正是收到葉瑞廷死訊的夏安然,帶著葉瑞廷從未謀面的兒子---葉少郡。
葉少郡快步跑過來,取下已然昏迷的葉琉璃。
“他果然還是娶了白姣姣,還生了個女兒!”夏安然心下一痛,白姣姣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女人。
良久想起要與葉瑞廷結婚那日,那個帶著自己換衣服,讓自己跟江大年逃離的女人,再看看旁邊這個跟葉瑞廷如出一轍的少年,白姣姣心如刀絞“瑞廷,你愛的原來還另有他人,你瞞得我好苦......”
兩個同命相憐的女人,一個早就將愛埋藏,在異國他鄉深深地眷念著;一個如夢初醒,趕忙奔向自己的女兒......
“你要為你女兒好好活著,你說瑞廷想要帶你遠走高飛,那你就去完成瑞廷的夙愿,帶著他的愿望好好地活著,至于江大年,我有辦法。”夏安然看著死去的葉瑞廷,心也跟著死了,她這么多年唯一活著的希望也沒有了。現在郡兒已經十歲,她也放心了。
她要與葉瑞廷,生不能同裘,死要同穴。
夏安然離開了一日,將葉少郡安排到偏僻,與世隔絕的鄉下。
夏安然交代給葉少郡一個木匣子,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筆記,輕柔地告訴他:“郡兒,媽媽一生為了爸爸活著,生時與爸爸別離,現在你爸爸不在了,媽媽要隨他去了,你不要悲傷,要替媽媽高興,媽媽終于能長久地跟爸爸廝守了。”
葉少郡的痛哭與挽留,最終還是沒有能留住多年來對自己嚴格嚴厲的媽媽。將媽媽最后對他的話牢牢記在心上——“你的爸爸是省城的大戶人家,葉瑞廷,你還有一個同父異母的妹妹,葉琉璃,不要記掛媽媽。你按照自己的喜好,平安長大成人,長大后千萬不要到省城,更不要與省城江家的人有來往。”
這是媽媽最后對他說的話,他從此開始了鄉野寂寞而又孤僻的日子,就像在國外時,一樣那么孤獨。
“記住,白姣姣與葉琉璃已經死了,就埋在葉瑞廷旁邊。”夏安然穿著白皊平素最喜歡的白衣白褲,躺在棺里,對著白姣姣說道,“謝謝你的成全!”而后帶著幸福安詳的微笑,輕輕地閉上眼睛......
......
白姣姣連夜帶著葉琉璃去了北方鄉下,那個窮困,閉塞的小鄉村。
“小姐,你怎么來了?”看到昔日愛入骨髓的小姐,此刻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盧子軒激動得語無倫次,又看了看小姐身邊的小女孩道:“這是小小姐嗎?”
“不要再叫我小姐,你以后就直接叫我白姣姣,她也不叫小小姐,就叫葉......葉......哦,不,叫白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