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據海藍星歷史通識課程,江寒明白拂曉之光戰役是新日歷、舊日歷的分界點,象征著海藍星從科技側的國家時代正式進入入侵異次元的靈武新紀元。
反抗軍在絕境之中,擊潰了陸地上的瀚海海族主力,是一場大勝,拂曉之光便是對這段歷史的完美概括:
在絕望與黑暗之中,拂曉時分,保衛母星的戰爭迎來了勝利的曙光,海藍星人類的歷史翻開了全新而輝煌的華美篇章。
江寒仰望著烏云密布的天空,希冀陽光如利劍般刺破云層。
“滴答——”
江寒右手摸了摸被什么東西打了一下的臉頰,發現是一滴天藍色的水滴狀液體。
尋常雨水落在地面上,是透明無色的,但這次落下的詭異雨點卻是一種令人目眩的天藍色。
江寒怔了一下,隨即被更多更大、更密集的天藍色雨滴打濕了面頰。舌頭不由自主地舔了舔嘴唇上的雨水,江寒感到了一種咸咸的苦味。
“不好,是弱水!全軍戒備,還有敵人!”
江寒終于想起來了這天藍色雨滴的由來。
據說,瀚海海族的王庭所在,是一片天藍色的絢麗海洋,在那里,棲息著整個海族中最高貴、實力最強大的一個群體。
它們每次出巡,便會從天藍色的海洋中帶出一部分名為弱水的液體,化為華蓋,象征其王族的身份,實力越強、地位越尊貴者,所形成的華蓋規模越巨大。
如果那只暗金色魚人能夠蛻鱗完成,憑借它一身象征王族身份的暗金色鱗片,也能進入王庭擁有對一小片池塘水域的控制權。
眾人頭頂連綿至天邊、一眼望不到邊際的烏云層,從此刻起,都一致地落下了天藍色的雨滴,一時之間,仿佛整個世界都化為了天藍色的海洋。
陸地、海洋,兩者的界限愈發模糊。
“不可能,這種洪水滅世的災難之下,反抗軍不可能勝利的。”
江寒和無數士兵們都被天象的異變震驚了,呆呆地站在瓢潑大雨中。
與此同時,剛剛退去不久的兩棲魚人大軍像瘋了一般悉數涌向了布滿同類尸骸的戰壕。
沒有高階魚人督戰,它們就自覺地加入到殘酷的陣地戰之中。
天藍色的雨滴似乎帶著一股奇異的、區分敵我的魔力。
落在人類戰士身上沒有絲毫影響,即使是口渴了舔一舔雨滴,除了咸咸的苦味,也沒有什么吃壞肚子的后果。
落在兩棲魚人身上,竟然像給它們打了一針成長催化劑,原來矮小瘦弱的侏儒狀身軀吹氣球一般膨脹起來,半分鐘內身高達到了尋常普通人的高度。
它們赤紅著雙眼,揮舞著已經和身體比例不相符的微小型魚叉,重新投入了戰斗。
天象與兩棲魚人突然的異變,使得不少反抗軍士兵沒有反應過來,被突如其來的偷襲沖破了數道防線,一時之間,戰壕內響起連綿起伏的爆炸聲,
是無數士兵絕望之中引爆了炸藥包,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希望為同伴的撤退與反擊爭取一段時間。
江寒明白自己再像箭頭一樣突出在陣地最前方,只會被弱水影響下陷入瘋狂的兩棲魚人撕成碎片。
為了不讓自己和姜迪白白喪命,江寒右手將他固定在腋下位置,撒開雙腿,向更深處的防線后退。
哨所指揮官也是當機立斷的狼滅,知道突然異變的兩棲魚人給前線造成了不小的傷亡,故而揮淚命令最前線戰士犧牲自己為后軍爭取時間排兵布陣的同時,派出了自己貼身的警衛連。
為了防止高階海族憑借神擋殺神的個人武力實行斬首戰術,戰場指揮員的身旁始終維持著一支精銳的武裝部隊,這是海藍星反抗軍從一次次戰敗中總結出來的教訓。
可是現在即將全軍崩盤,指揮官也顧不得個人安危,派出了自己手中最后的有生力量。
“我都壁虎斷尾了,防線中部的兄弟一定要頂住啊!”
在指揮員的計劃中,犧牲前軍的同時,以警衛連為尖刀核心,集結精銳部隊于中部防線形成更密集的防御網,頂住兩棲魚人的沖擊,只要熬過這場天殺的怪雨,就能保全整個哨所和其后的傷兵營。
“我這遠離主戰場的哨所都糜爛至此,前線怕是危如累卵了。”
指揮員眺望遠方前線,懸著的心更加緊張。
遠方的水天一線之處,升起近百道接天蔽日的戰氣光柱,每道光柱里面還有一個模糊的身影在不斷翻滾,每一道光柱便對應著海族中的一位頂尖武力——騎士。
這些可怕的戰爭兵器每一次出現在戰場之上,便是反抗軍的一個噩夢,它們多為類人狀生命體,全身上下只有額頭的一點點鱗片才能顯示出它們海族的身份。
小小的血肉之軀中蘊含著生撕坦克、硬撼迫擊炮的非人武力,每次現身,反抗軍都要消耗大量坦克與戰機才能將它們擊落。
而此時此刻,伴隨著天降大雨出現的騎士數量遠遠超出了人們的想象(海族中騎士實力者大多擁有瀚海王族的身份,出巡可以調動弱水護身,數量龐大的弱水因此形成了綿延至其他邊緣戰場的烏云)。
“海族這是壓上了全族之力,還是之前的小部分侵略軍只是它們一族的冰山一角?”
指揮員頭腦發冷,可遠方前線的戰事走向已經不是他這樣小小的哨所守備官能夠改變的,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在這場兩棲魚人的暴動中活下去。
從戰線最前沿一路后撤的江寒卻沒閑情雅致關注遠方前線的戰況,帶著姜迪一路劈開不長眼的兩棲魚人,終于抓住了一個空子、混入了即將形成的中部防線。
直到身處反抗軍同僚的保護之中,江寒才松了口氣,一屁股倒在地上,兩腿發酸。
“狗曰的光隱議會,連一百粒氣血丸也不給我。”
江寒干涸的丹田現在無比渴望氣血之力的滋潤,如果現在有半粒氣血丸下肚,江寒有把握打通人體第二處——左足三里穴的血竅,到時候逃起命來也能快人一等。
江寒也不是死腦筋一定要和這處哨所生死與共。
力所能及、一時熱血上頭的時候自然無所謂,這也是江寒設計冒險殺死暗金色魚人,逼迫剩余兩棲魚人退軍的原因。
可是現在,兩棲魚人得到了弱水的增幅,哨所防線已是岌岌可危,江寒為了順利通過候補議員資格試煉,只能拋下眾人,獨自跑路。
再腹黑一點,哨所眾人拖的時間越久,江寒生還的幾率越大。
“迪迪,你還有什么未了的心愿,現在說出來,如果你寒哥能活下去,會幫你實現的。”
江寒嘆了口氣,望著被自己夾著一路狂奔,意識已經陷入凌亂的娃娃兵,問了他一句在常人聽來可能覺著暗含詛咒的惡毒言語,當然,江寒全然沒有這方面的意思。
他的問話只是希望求得心安,這次試煉就像一場突如其來的邂逅,江寒遇到了很多人。
有在戰壕中毅然點燃炸藥桶與敵一同赴死的老兵,也有為他特意打開防線、放他進來的低級軍官,也有姜迪這樣即使害怕也上了戰線的娃娃兵……
他知道這不過是一場幻境,可他們的形象卻豐滿無比,江寒詢問娃娃兵的遺愿,就是為了試煉之后能有個念想,畢竟這段同生共死、并肩抗敵的經歷早已牢牢地刻在了江寒的腦海里。
姜迪無意識地低聲呢喃:
“我的夙愿啊,很簡單,去看看海,畢竟我生在內陸,之后反抗軍又一路敗退到大陸腹部,從來沒機會見識一下大海,世界上最浩瀚的大海!”
江寒默然無語,沒想到娃娃兵的愿望這么簡單。
“我答應你,我會替你完成的。”
由于指揮員的孤注一擲,哨所駐軍在戰壕防線中部位置暫時擋住了魚人大軍的沖鋒。
江寒一時體力耗盡,也無法腳底抹油、逃之夭夭,就淡然地躺在戰壕里,休息休息,恢復體力。
激烈的戰況下,也沒人有空管江寒與娃娃兵兩個人,索性讓他們原地休整。
“迪迪,你去后方躲得遠遠的,你現在的狀態連槍都拿不穩。”
江寒還是不想讓娃娃兵死在自己面前,故作嫌棄地讓他當個“小逃兵”。
娃娃兵也沒有像以前一樣反駁,因為他知道自己再待在這也不過是個累贅,還不夠擴大了一圈的兩棲魚人塞牙的。
他還記得江寒剛剛就是為了保護他,右手才被一頭兇悍的兩棲魚人咬住、撕開了一道三十厘米、深可見骨的口子。
江寒是忍著痛把他從魚堆里撿回來的,當時他如果右手一松開,自己定然尸骨無存。
姜迪知道自己沒用,就不吭一聲地回去了。
戰壕里,此時也沒有閑著沒事的軍法官叫嚷著要將姜迪軍法處置。
因為到了這一刻,已經沒人再有空去管別人了,軍法官早就因為人手不足,提著突擊步槍頂上前線了。
“踏、踏……踏——”
略顯散亂的步伐在戰壕里響起,即使在一片廝殺中,聽力靈敏的江寒還是注意到了。
是一隊缺胳膊少腿的傷病員互相攙扶著、提著武器上來支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