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回到席間,眾人還余意未盡,兀自品著適才精妙詞句。
桓玄心情大好,見到兩人施然走來,起哄道:“朵姑娘,給哥兒唱支曲子唄。”
誰也沒想到慕容朵會欣然答應,以王揮之最為雀躍。
“窮的我慌了,把老天祝贊:你把中用物兒賜與我?guī)准n與我酒,如東洋大海;
“賜與我肉,普陀山恁大一片;賜與我銀,太行山恁大雨點;賜與我錢,建康到長安恁長幾串;”
“賜與我妻,賽過天仙;賜與我兒,連中三元;賜與我官,當朝一品。難為我些,一不報應。”
“實言,在賜與我長壽靈丹。有這些東西,噥噥捏捏過上幾千年,噥噥捏捏過上幾千年。”
朱載堉有富貴有地位,慕容朵不知道他作這小曲有何感慨,她當然不會怪劉裕的追求,也冷眼相看桓玄的經(jīng)營。
但是她今天就是想唱,邊唱邊看兩人的表情,有些失望,毫無收獲。
王揮之借著酒勁撒歡,鬧道:“師傅,這個不算,唱那個流行曲,上次水香苑唱的那個。”
“好”
慕容朵開口就是熟悉的調(diào)子,爵士風,金屬味。
……
……
“上元溪旁點燭荷千盞承諾
怎捱霧鎖紅塵客陰差陽錯
陽臺夢中風幾里又幾何
夢醒推門她仍在研墨
風箏誤誤了梨花花又開
風箏誤捂了金釵雪里埋
風箏誤悟滿相思掛蒼苔
……
……
熟悉的感覺讓慕容朵一時興起,一首《風箏誤》后,又拉起云容飆起對唱。
王沐之愧道:“她們這樣愛啊思的,小弟你不覺得無禮?”
“有何無理?你王沐之袒胸露腹也不覺無理,阮籍哭途不覺癲狂,我倒是越發(fā)欣賞朵姑娘真性情了。”
不管是流觴曲水,問道老莊,劉裕大多插不上話,這下好不容易搶白一次。
王揮之不斷點頭認同,只是心里醋意越盛,可到底還要幫著師傅說兩句的。
“大哥你有所不知,此新式曲由我?guī)煾凳讋?chuàng),形式自由,演奏的樂器也有所不同。”
“十二平均律是師傅學自西域大秦國,此律真乃律道空前絕后的大成者。”
王揮之又將十二平均律原模原樣搬給在場眾人,劉裕律道一竅不通,自動忽略過。
王沐之卻是越聽學心驚,盤算良久,渾然物外。
再曼妙的身姿,再美妙的歌聲都無他無關(guān)。
一刻鐘后,王沐之木然道:“十二平均律果然博大精深,我也參透不了,但是能感覺到此律有諸多變化。”
兩人一曲唱完,慕容朵忽覺內(nèi)心升起一股飄渺的氣息,若有若無。
連忙將云容抱起轉(zhuǎn)的飛快,云容也卸下心房,此刻的慕容朵是最似一朵云的慕容朵。
“云姐姐,我感覺到繞梁氣了,剛才唱罷,我能感覺到丹田有一股微弱氣勁產(chǎn)生,你看下是不是這么回事?”
云容點頭道:“那就是了,恭喜朵妹。”
兩人來到席間,掌聲驟起,要說鼓的最起勁最大聲的那個,不是王揮之,卻是謝幼昀。
慕容朵好奇道:“謝小妹,手不疼嗎?”
少女憨憨笑道:“朵姐姐,我忘了疼了,你們唱的太好聽了,可不可以教我唱啊?”
慕容朵轉(zhuǎn)頭望著謝琰,只是看也白看,謝琰拿這個妹妹毫無辦法。
這種花癡少女自己可扛不住,前世就是如此,前世幫著趙冪擋花癡男女,最后往往是報警了終,沒有少為這事被埋汰。
“小弟,教謝小妹唱歌的事情就由你來了。”
謝幼昀一個大大的比芯,眼中意味不言而喻,太愛你了朵姐姐,留下一臉愕然的慕容沖。
“我們在上面忙的辛辛苦苦,你們倒是舒服,在聊什么?”對于眾人時有開小差的事,慕容朵還是有些耿耿于懷。
“噗呲”一聲,劉裕將剛到口中的茶水噴在一地。
“朵姑娘這句話的歧義大了,什么上上下下的?”
慕容朵反應過來,一個茶盞丟過去,口中嚷道:“好你個丘八,開黃腔開到老娘這里了。”
沒人想到慕容朵這么虎,劉裕更沒想到。
平時在自己面前盡量保持淑女狀的朵妹,可以狂暴成這樣。
忘了閃躲的劉裕就這樣被砸個正著,慕容朵也傻眼了,這個傻大個怎么就忘了閃躲。
也難怪慕容朵反應大,前世跟著老板沒少參加酒局。
大腹便便的導演,謝光半個腦袋的投資人,圈內(nèi)的老小生。
娛樂圈是一部浮世繪,金錢是正餐,黃腔是佐料,所以慕容朵對黃段子可以說是深惡痛絕。
“你怎么不躲開呢?”慕容朵呢喃道,錯不在己,但是終究打著人了。
慕容朵性格率真活潑,行事豪爽頗有古風,所以一度讓劉裕產(chǎn)生兄弟知己的錯覺。
軍營中有老祖宗傳下來的古訓,好兄弟當然要一起扛過槍,一起嫖過娼,一起同過窗。
咱老劉家什么時候出過這種混招了,將女人當作好兄弟,我劉寄奴是不是缺心眼啊。
王揮之幸災樂禍道:“老劉啊,開玩笑要適度,我?guī)煾岛么跏莻€女生,就算是豪放派也還是個女生不是,再說還有個云容姑娘呢。”
劉裕恨不得找塊地縫鉆進去,好在慕容朵一個眼神讓王揮之閉嘴了。
慕容朵扯下一片群條,將劉裕額頭綁扎的嚴嚴實實,打上一個蝴蝶結(jié)。
“回家取下綁帶,用女兒嬌將傷口清理一遍”。
劉裕皺眉,蝴蝶輕顫,惹得眾女花枝亂顫。
慕容朵輕聲在劉裕耳旁解釋道:“酒精殺毒,女兒嬌勉強可以清理一般小傷口,大傷口要更烈的酒精”。
劉裕了然,這是慕容朵在傳受技藝呢,自己這一下挨得值啊。
劉裕兩眼放光道:“可否請朵姑娘再揍我一次。”
慕容朵笑道:“好你個劉寄奴,還不全是缺心眼嘛,可以揍,揍了沒好事。”
劉裕憨笑道:“朵姑娘別,俺老劉知錯了,以后有什么新段子只講給軍中兄弟們聽。”
“嘶嘶”,劉裕不由得抽動嘴角,這娘們下手真狠,難道我老劉又說錯話了?
王沐之插過話題,將眾人的心神又引回來。
“適才我們在討論北伐的事情,北伐勢在必行,各部已經(jīng)陸續(xù)開始備戰(zhàn)。”
謝琰問道:“劉裕,你是在孫無終部下嗎?”
桓坊的事情,王謝兩家都承了慕容朵的情,見劉裕與慕容朵的關(guān)系良好,謝琰樂得推上一把。
劉裕說道:“孫將軍打算推薦我去劉牢之下邊任事,此去邊鎮(zhèn)直接去劉牢之處報道。”
慕容朵失聲驚叫道:“不行,不能去劉牢之那里。”
眾人驚疑的望著慕容朵,不知道劉裕去不去劉牢之那里關(guān)她什么事。
慕容朵呼過一口氣,解釋道:“劉裕不能去劉牢之那里,因為劉牢之惡心。”
王揮之點頭認可,師傅的理由好充分,近墨者黑,要是劉裕變成兔子哥,師傅就得傷心了,師傅傷心小爺就傷心,可是師傅劉裕都開心了,小爺更傷心啊。
謝琰圓場道:“劉裕或許可以來我這里,我也歡迎朵姑娘來當行軍顧問。”
慕容朵與劉裕同聲道:“可以。”
謝幼昀作扇臉狀調(diào)皮道:“酸,真酸,姑娘都能聞到空氣中的酸味。”
鬧得慕容朵一個大紅臉,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問起修行方面的事情。
一縷新生的繞梁氣讓慕容朵興奮異常,總算功夫不負有心人。
只待兩天后歐陽之的道氣功法,加手上已有的佛氣方法,浩然氣應該不難,大不了多偷些小輩的詞賦就是。
殺氣經(jīng)過眾人講解,慕容朵知道和繞梁氣以及浩然氣一樣,沒有專門的法門。
兵家一般多經(jīng)歷戰(zhàn)場廝殺,從而醞釀出一口殺氣,所以慕容朵才有意向往戰(zhàn)場走一遭。
殺人殺出殺氣,聽著就跟讀書讀出浩然氣,唱歌唱出繞梁氣一樣,一個模子的修行方法,奇了怪哉。
知易行難,很多人往往終其一生不得生出一口氣勁,桓伊創(chuàng)《梅花三弄》傳世名篇,也無法在繞梁氣一道上登堂入室。
所以老和尚說五氣之難難于登天,機緣之妙妙在難測。
劉裕可從軍,慕容朵能隨軍,桓玄心中最復雜,留在心底的不甘又一次涌上。
不過如今卻也不急了,三年不行十年,桓坊權(quán)當臥薪嘗膽。
眾人相約一道離去,在御道上各自分離。
在獨樓前碰到胭脂,劉春來一席話有沒有說服胭脂,沒人知道。
不過胭脂卻拿出來自己的態(tài)度,香樓全力配合慕容朵的京劇。
即日起將會著重培訓京劇,爭取在元宵前上演。
慕容朵盤算一番,距離元宵節(jié)有還有二十天,時間不充裕但也足夠。
慕容沖,云容,王揮之等人的唱腔已經(jīng)有相當?shù)某砷L。
在慕容朵眼里,幾人有足夠擔任旦角的能力,培養(yǎng)一些群演應該不成問題。
慕容朵應允下來,只是沒想到胭脂也能屈尊參與進京劇。
剛得了便宜,不好明著拒絕,幾人來到水香苑,開始調(diào)嗓、喊嗓的漫漫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