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亥正三刻,離出門之前定好的戌時相差很遠了。但郭錦仿佛察覺不到,任由著穆程和林宏再次逛吃逛吃起來。
中京之所以稱不夜城,是因為有許多街道,徹夜通明,但在徹夜通明的街道名單里,并不包括臨德街。
亥時過完,擺夜攤的陸陸續續收攤回家,人漸漸就散了。
“嫂子,今夜就玩到這里,我要回去了。”
林宏也知道很晚了,為了避免回家挨罵,他打算現在回家。
“那明日再約了。”
穆程對于郭錦的這個異姓弟弟,還是很有好感的,今天一晚上都帶著她逛吃逛吃,每去一個店鋪,都跟她介紹店鋪的特色,還有店鋪后面的靠山;每家小吃用的什么料,實惠不實惠,都跟她講,話也說的風趣。
還給她挑了許多禮物——雖然都是郭錦出錢。
到了停靠馬車的地方。
“之前還想問明明可以一輛馬車的,為什么還要套兩輛車,原來是為我準備的,謝謝二哥了。”說完不等別人說話,就急急上了后面那輛馬車。
“二公子...”后面那輛不是用來坐的。
周平只來得及喊他,結果林宏已經掀開了車簾,他只得把后面的話咽回。
林宏的開心還沒有維持一分鐘,就被馬車上的堆滿的禮盒給打落了。
“誰說那輛馬車是給你坐的?”這時郭錦在后面慢悠悠的加了這一句。
“二哥,我決定了,我從明天起要住你家,吃你家大米,這樣才對得起我這顆受傷的心。”
林宏控訴著他。
“我想嬸嬸不是會同意的。”郭錦漫不經心。
“為什么?”林宏皺皺眉頭。
“因為我已經吩咐了寧芝,讓她告訴嬸嬸,你嫂子是來和我完婚的,她肯定不會讓你打擾我們的。”論猜長輩心思,一萬個你都比不上我。
“哼,你們這樣,別怪我放大招!”林宏撂下狠話,轉身招了輛馬車就走。
看著林宏的那輛馬車消失在街角,他們也上了車。
鳳明趕車,‘嘚、嘚、嘚’走了。這次兩輛車用的是母子二馬,后面那輛無需車夫驅使,自會跟著母親。
此時夜已經深了,負責灑掃的粗婢們分別忙完各自的事情,入睡了。
臨時分來給穆程當大丫鬟的荷葉和三葉原本此時也該上床睡覺的,但伺候的表小姐跟著家主出去玩還沒有回來,她們也就還不能休息。
因主人沒有回來,許多燈籠明亮掛在走廊旁,兩人在走廊上一邊等待著穆程回來一邊說話,各自都拿著自己白天做了一半的繡活出來,分別評論著,兩人穿的不算單薄,但也不算厚實,這一看就是有些修為在身的。
偶爾有冷風襲來,也不懼。
有一個丫鬟從通著后院的那處走廊走來,說:“兩位姐姐,你們說奇怪不奇怪,之前從未聽說公子外家那邊的表小姐的,昨日里怎么突然冒出來個?”
“主家的事,豈能是你可以打聽的,難道公子有什么親戚還要向你匯報?”三葉平時最討厭那些多嘴的人,況且這議論的還是主家,立刻嚴厲斥責了這丫鬟。
“小點聲!”旁邊的荷花對這兩人都瞪眼:“說話小聲一點,大家明日都有著活計要做,如今已經是三更了,別吵到人家。楊柳你也是,公子說是表小姐,那就是表小姐,難道公子連外家的表小姐都會認錯?”
寧芝昨天依照郭錦的吩咐,把穆程是郭錦外家那邊的遠房表小姐的事都給家里的下人說了,但她是郭錦的未婚妻卻只是告知了各級管事,下面的丫鬟并不知情。
荷葉和三葉也是知情者之一,因為她們兩個是郭家祖地的調來的人,并不是普通丫鬟。
“這不是現下只有你跟荷葉姐姐在嘛,我們三人從八歲就被夫人買下,如今可是有十多年的交情了,別人在,我也不敢說這些。”
聽柳葉提到八歲入府這事,荷葉和三葉兩人對視一眼,她們兩個都是明白,那次買小丫鬟,其實就是為了讓兩人隱藏進入郭家。
“其實和姐姐們聊起這個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感覺挺突然的,你說老爺去世多年了,公子一直在京城這里生活,常來往的那些親戚也大都在中京,或上京那邊,也沒聽公子提起過外家那邊的親戚,怎么就突然來了個表小姐,還要在這里與公子一起同住。”這疑惑不光是她一個人的,院里的許多人都有這想法。
這時,后院處又來了一位丫鬟,“你們三嘀嘀咕咕說什么呢,是最近有什么新奇的事發生?說來聽聽,大家一起樂呵樂呵。”
三人聽聲音時還嚇一跳,生怕被別人誤解在一起議論主家。同時回過頭去看來人是誰?
走廊上雖然掛著許多燈籠,夠明亮,但畢竟里頭都是普通蠟燭,風一吹有糊紙擋著不會滅,但會搖曳。荷葉和三葉目力不同常人,可以看清來人,但柳葉只是普通人,就有些辨不清。
“沒什么。”她說著,余光看見了荷葉手上揣著的繡帕,馬上轉過頭,再道:“我們在相互點評各自的繡活呢。”
還裝模作樣,“荷葉姐姐,你看,你繡的這蘭花,都快活了,你教教我怎么繡吧,你說我們兩都是同樣一起繡,針一樣,線一樣,繡法也一樣。我總是不如你的這樣靈動,唉~也不知問題出在哪里。”
三葉好笑地看著她,“行了,別裝了,是阿娟。”
“三葉你別拆穿啊,我倒是要看看這柳葉還能怎么說下去。”原來這阿娟遠遠看見,這里有三個丫鬟坐一起,好似在嘀嘀咕咕聊天,就特意壓著嗓子,變了個音說話,來嚇嚇人。
“好啊,還敢出來嚇我,看我不把你揪破皮。”柳葉與這余娟同時在廚房做事,一個是廚工,一個是劈柴的丫鬟,郭家這里,廚工拿的是二等丫鬟的月錢,劈柴的只是三等。
不過余娟是家生子,好幾代人都在郭家干活,她原本的差事是女護衛。
但之前疏忽,犯了個小錯,被罰來當三個月的劈柴丫鬟,過后還要調回去的。
兩人小小的鬧了一下,就作罷。
四人的活計其實早就做完,都是在等主家回來,怕有吩咐,才沒有休息。
現在主家還沒有回來,在這里聊下天也不會有妨礙。
于是四人加入了聊天之中,聊著聊著,余娟突然說:“你們說,莊園的那些思慕公子的丫鬟,聽到這里來了位穆小姐與公子同吃同住,會有什么想法呢?”
“能有什么想法啊,公子從來都是潔身自好,不招惹別人的。”柳葉嗤嗤的笑,“再說,這事要是擱五年前,怕是很多人還要多想,現在嘛,就沒有了。”
“為什么?”余娟不是很懂。
“原先想著自己二八年華,貌美如花,還能肖想下公子納自己為妾,現在花都快謝了。公子又是那樣不近女色的人,什么想法都沒了。”
“哦。”余娟有些似懂非懂,“那你們呢,就沒有什么想法?”她指的是荷葉和三葉,她們兩本來就是大丫鬟,在莊園那里就是幫助寧嬤嬤管理院子的。
由于職務,最常見到公子,余娟不相信她們兩個沒有動過心思。
看余娟八卦到她們兩個身上,兩人急急辯解,“當初簽賣身契的時候就說好的,婚事自己做主的,早就和寧嬤嬤通過氣的,等公子成親,就讓嬤嬤幫忙物色家中合意的小廝、護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