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下留鬼”的吶喊聲穿墻而來。

　　張小治聽見這聲音，抬起頭來的時候，跟前的吧臺上已經一溜排排地站著四個人，三男一女。

　　一個白發矍鑠的老頭，一個灰發病瘦的瞎子，一個拄著拐杖的中年瘸子，一個笑起來眼睛瞇成縫的胖大嫂。

　　好一堆神仙！

　　他們什么時候飄進來的？

　　“小治啊，你還記得大嫂不？”胖大嫂笑呵呵的開口，邊上站著的三個老、病、殘們，也齊刷刷的彎起嘴角，僵硬的擺出和藹可親長輩模樣。

　　“記得，肯定記得各位。”張小治麻溜的放下手中的刀具，請四個人趕緊坐下。

　　半個月前，爺爺過世的很突然，張小治是爺爺唯一的親人。獨自一人處理爺爺喪事的時候，完全手忙腳亂。忘記哪個環節開始，這位胖大嫂就冒了出來，說她是爺爺一個族門的宗親，特地前來幫忙料理后事，忙前忙后跑了兩天。

　　最后告別儀式的那天，胖大嫂又帶著白發老頭、病弱瞎子、中年瘸子和兩個小孩來到靈堂，向爺爺的遺體告別。

　　當張小治從爺爺去世的茫然忙碌中回過神來的時候，這群族門長輩已經消失不見，連一個聯系方式都沒留下。

　　哪怕想向大家道個謝，都無從著手。

　　“你們先坐，我給你們……”張小治環顧一圈沒有現成的熱水，無法泡茶。倒是從爺爺留下來的鍋碗瓢盆里，找出了幾個杯子。

　　“我這還沒有煮茶水，先給幾位倒點可樂。”從冰箱里拿出僅剩的一瓶500ML塑料瓶裝可樂，均勻的分裝在四個杯子里。恭恭敬敬的端到老、弱、殘、胖四人跟前。

　　“我爺爺的后事，多虧了諸位的幫忙。我謝謝大家。”張小治后退一步，恭敬的朝著四人鞠了一躬。

　　“不謝不謝，都是自家人。咱們同宗同族的，不用這么客氣。”白發矍鑠老頭客氣的擺擺手，就喜滋滋的端起可樂抿了一口。

　　喝了一口可樂后，四個人又端正的坐直身子，齊刷刷曬出一臉和藹的長輩笑容。

　　這笑容，怎么這么讓人慎得慌？

　　張小治的心里，沒來由咯噔了一下。

　　“諸位大爺、大哥、大嬸，得空過來，是有什么……事么？”

　　“嘿嘿”四人當中，要數胖大嫂跟小治最為熟絡，也是胖大嫂笑瞇瞇的開口，打破沉默：“小治，族長是來收稅的。”

　　“收稅？”這個詞把張小治給震得目瞪口呆，他下意識的瞄了一眼自己牛仔褲的口袋，如無意外，牛仔褲的口袋里必然是空的。

　　老天爺，自己又沒收入，哪里有資格交稅？

　　“胖大嫂，我沒錢……”

　　“別急哈，族長收稅不收錢。收稅只收油炸鬼。”

　　胖大嫂的手微微指了指張小治跟前的砧板，上面還放著那根沒切過的鹵油炸鬼。

　　“大嫂子？你開玩笑的吧？”古往今來，沒聽說過哪個朝代收稅是到老百姓家盤子里收煮熟的菜。

　　莫不是消遣灑家？

　　“她沒跟你開玩笑。”白發矍鑠的老族長一開口，那不經意流露的上位者嚴肅氣息，讓空氣瞬間有點凝滯。

　　當下，張小治呼吸有點喘不上氣。

　　“咳咳→_→”

　　“咳咳→_→”

　　“咳咳…”

　　瘸子，瞎子和胖大嫂趕緊咳嗽兩聲，提醒族長收斂收斂氣息。

　　白發族長一經提醒，趕緊又擺出和藹長輩的可親笑容，將他那嘴角的胡子笑得一顫一顫的。

　　空氣又流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