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很震驚
馬車快要到達知州衙門的時候,才剛剛交了五更,天還是無窮無盡的墨黑。由于事前韋榮琰讓侍衛(wèi)先行給花二爺送了信,衙門口早派人等在那里,一見馬車來,聽見是韋七爺便開了小門,讓馬車進去了,馬車順著夾道一路往東偏院的去了。
濃黑的冬夜里,聲音顯得格外地清晰,花二爺還有凌葭、綠竹早早便走出院門等待著,此時遠遠地聽到了馬車的聲音,心里激動,眼淚橫流卻不敢高聲喧嘩,只巴巴地聽著馬車咕咕嚕嚕的聲音一點點的走近。
馬車到了門口并沒有停下,而是直接駛進了院門,眾人又跟著馬車走了進去。馬車進了院門便停下了,門里點著一盞風燈,亮光透過橙黃的燈罩,在這黑暗里開拓出一片暖融融的光暈,雖是不太亮,眾人好歹是能夠看清人了。馬車的門打開了,韋榮琰彎著腰抱著花其婉出來,踏著矮凳輕輕地走下來。
花二爺看到婉丫兒橫躺在韋榮琰的懷里,一直吊著的心,更是到了嗓子眼,孩子到底受了多大的傷,到現(xiàn)在還不省人事。二爺著急地走上前,就手想要接過婉丫兒。
韋榮琰看到花二爺伸出的手,頓了頓,還是小心翼翼地想要把婉丫兒交到花二爺?shù)氖稚稀K鋵嵅⒉幌雽⒀绢^交給他人,即便這人是丫頭的父親,但是,他沒有拒絕的理由,回了家,丫頭便不再屬于他。
手臂剛剛松開了一點,花其婉自睡夢中無意識地挪動著身子,雙手也緊緊地攥住韋榮琰的衣襟,生怕抱著自己的人將自己丟棄了,又緊緊地窩靠回了韋榮琰的懷里。
韋榮琰順手又收攏了雙臂,對花二爺輕聲說到:“丫頭受到了驚嚇,還是直接到屋里去吧。”說完便率先抬腳走向后院去了。
南方的屋子一般沒有地龍,只是花其婉畏冷,在她的閨房里和容氏的屋子里皆都裝了地龍。這東偏院平時鮮有人住,偶爾作為衙門接待上賓的住所。自從花二爺上任以來,也只有韋榮琰在這里住過,自然,這里也沒有什么取暖的裝置。
冬夜?jié)窭洌ㄆ渫褡孕∩碜颖阌泻Y,所以,花二爺是緊急吩咐衙役搬來兩個炭爐,放置在寢室里,樣式普通,好在是銅質的,而且容碳多,這會兒正燒上來,屋子里雖不至于多暖和,至少將寒氣祛除了。
韋榮琰抱著花其婉走到床邊,看到床鋪已經(jīng)鋪好了,凌葭趕忙走上前來將被子掀開,里面放置了兩個湯婆子,上下各一個,這樣丫頭睡著里面,應是不覺得冷了吧。
韋榮琰想著這些,彎腰將花其婉輕輕地放置在床上,不等將手撤出來,花其婉又是一陣慌張,手緊緊抓著韋榮琰的衣服一直沒有松開過,這會子更是開口喃喃求救:“小叔,不要丟下我,婉丫兒害怕。”
雖是聲氣不大,但是站在后面的花二爺還是聽了個清楚,心里莫名地不是滋味,自己的女孩子受到驚嚇,心里渴望的不是父親的保護,而是一個陌生的男子,這讓他情何以堪?
瞧韋榮琰的舉動,每一個動作都透著疼惜,對,就是疼惜,再想到他此次冒險去海上,名為剿滅倭賊余黨,實為營救婉丫兒,如果不是婉丫兒落入敵手,這次的圍剿行為大可不必,一個不慎也可能葬身大海也不可知。
想到這些,花二爺心中大大地震驚著,不免覷眼打量著韋榮琰。
韋榮琰知道花二爺聽到了丫頭的囈語,心中肯定有想法,但他仍是不慌不忙地自花其婉的身下抽出手來,一手握住了丫頭的手,一手輕輕地給丫頭蓋上被子,坐在了床邊。
“丫頭,乖啊,小叔還有你爹爹,都在你身邊,不會離開你,你安心再睡會兒,等天亮了,睜開眼睛就能看到爹爹、娘親,還有你的丫頭們。”
韋榮琰一手緊緊握著花其婉的手,讓她感受到自己,一手拍著婉丫兒的被子,如同哄孩子入睡一樣,安撫著她的情緒,嘴里的話不停,聲音低沉,如同熟好的西瓜瓤,綿綿、沙沙,又含著一種甜蜜,讓花其婉不多一會兒便又陷入沉睡。
二爺看著又一次震驚著,一向舒冷的人,還有這溫柔的一面,心中升起一些欣慰,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到底在欣慰些什么。
韋榮琰將花其婉的手放入被中,站起身來,自懷里掏出一瓶藥膏,遞給凌葭,吩咐到:“這是皇上賞賜的進貢的珍藥,化血祛瘀效果奇佳,待會兒給丫頭的臉頰再抹一次。她的筋骨無礙,這會兒且讓她先睡夠了,等她醒來,你和綠竹好好檢查一下她的身子,看身上有沒有瘀傷,也要一并處理好。”
凌葭接過藥膏,蹲身小聲道是;而綠竹統(tǒng)共就見過韋榮琰兩次,還是在去年,如今再見到依然是給她一種威壓感,讓人心里害怕,只縮在凌葭的身后一起福身答應著。
韋榮琰向花二爺做了個請的手勢,示意二人出去說話。花二爺走到床前,默默地看了婉丫兒一會兒,見婉丫兒真是睡得安穩(wěn)了,也便跟著韋榮琰去到了明間。
二人誰也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此時天已經(jīng)寅正了,再有一個多時辰也就天亮了,是以,花二爺便邀了韋榮琰坐下來,打算問明情況。
“景云,婉丫兒……”
花二爺掛心的還是婉丫兒的傷勢,但她更害怕在婉丫兒身上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若真有不測,她的婉丫兒以后的生活要如何活得好。
韋榮琰知道花二爺擔心什么,于是開口道:“表哥不用擔心,丫頭并沒什么大礙,只是受了點輕傷,若是發(fā)生什么可怕事情,估計我們看到的應該是丫頭的尸首了。”
韋榮琰并沒有向花二爺提及他看到的不堪,即便沒有到最后的境況,于丫頭而言也是災難,這是她從夢里就扎在心上的傷口,這傷口自小便跟著她。此事,丫頭定然不想人知道,即便是她的父母。他慶幸自己能走進丫頭的心里,否則,丫頭自己舔舐傷口的時候,該有多么無助。
“那就好,感謝老天爺垂愛。”說著抬手悄悄拭了下眼角。
“不瞞景云,婉丫兒自小便是我們的命根子,若是這丫頭有點閃失,她娘親也好不了,這段日子,這些情況我都不敢想。七爺對于我們屢有救命之恩,我們何德何能,承受七爺大恩大德,花某不敢輕飄飄地說些感謝話,唯有銘記在心,今后若是有機會,花某今生定當赴湯蹈火,報答七爺?shù)亩髑椋幢闵崦苍谒幌А,F(xiàn)如今,就先請七爺受花某一拜。”
說完,二爺站起身來便向著韋榮琰跪下去稽首相拜,即便是男兒膝下珍貴,花二爺在跪下的時候卻不曾有片刻的遲疑。
他來不及拉住花二爺,便趕忙地起身躲開了,自花二爺?shù)纳韨葘⑺麛v扶起來,歸于座上。
其實,二爺話除了真心感謝之外,還表明了立場,再大的恩情,唯二爺一人償還,絕不會把花其婉搭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