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天在晨輝中徐徐長生,每一絲光露都透露著自信希望。
一個月了,今天又逢初一修整。
除了顧元真的講課,雜役們少有自討苦吃的,一個個忙著松閑耍樂。
秦玉亦是宅在竹居內,憂心忡忡,傷感時事。
一個月的時光,生活截然不同,只是那股無力的挫敗感依舊緊纏不休。
自從知曉了紫珠已步入紫府之境,秦玉已經完全陷入自嘲中,神元養胎之術無法騙過紫珠,心里裂開了幾道口子,再也無法愈合。自己像一個傻子一樣被戲弄在鼓里,而暗自得意。這是怎樣的悲哀嘲諷。
雖然結局近似完美,但痛苦不堪的經歷仍不斷刺激著秦玉,他就是個跳梁小丑,賣弄自己的癡傻,博得兩枚靈果。
多久了?至少近幾個月來,秦玉一直都在犯賤,而且更為糟糕的是,他竟然分辨不清,眼前何人何事是真是假。
整個天地間只剩下他一個人。
修煉神魔煉體之法后,他的情感變得異常遲鈍,別人的眼睛里仿佛鑲了一片薄膜,從中僅僅能窺探出一點點情緒變化,不能如以往一般無往不利,輕易辯識出喜悅厭惡痛苦仇恨。
秦玉開始質疑一切,眼中所見,耳中所聞,真真假假,迷蒙昏暗的世界里不見一點光鮮。
比起秦玉的沮喪失落,許道靈則稍顯正常。他也曾憤怒,不過,最后都化作了冰寒。
正是這一絲冰寒,使他能夠穩定心神。此時他褪去道袍,衣著單薄,盤膝坐在院內,腿上放著一冊古籍,神元養胎。
保持著沉默,在觀看書籍頗長時間后,許道靈臉上不由現出苦澀冰冷。
換作以前,他定然是看不上任何煉體功法,因為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天賦在煉氣修行上,身懷“上善若水”水屬性靈根,許道靈可以說是天生就有了問道仙途的資本。
可惜天妒英才,現在重壓陰謀下,他不得不拼盡全力去追尋一分力量,弱者是沒有尋求真相的權利的。
時間流逝,許道靈臉色便冰寒一分,且一點黯然神傷,他在煉體一流上著實沒什么優勢,半天苦修,顆粒無獲。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天賦早就殆盡了,因為它……
許道靈心中念頭百轉,飛快地思索著解決之道。
偏在這時,耳中傳來一縷咔咔的聲息,他怔了怔,不自覺的抬頭看去,正見秦玉踏出了房門,若有所語。
“你也要煉體嗎?”
意料之外的問話,將許道靈臉上的陰沉愁悶打得粉碎。
他先是搖頭既而又點了點頭,矛盾錯亂中顯出他心里的雜亂。
大概許道靈也感受到了那無邊無際的暗壓吧,秦玉收拾起疲倦,徑直走到許道靈身側。
態度嚴謹認真,秦玉開始講述自己的修煉心得,可是即便如此,許道靈也不曾悟得分毫。
許道靈面色不動,倒是他看向秦玉的神態,怎么都有點尷尬的味道。
秦玉也想不明白,天賦真的這么重要嗎?在自己看來簡單無比,一眼通透的問題,到了許道靈那就成了躍不過去的城墻。
四周似乎有一霎那的寂靜。
“要不你也像我一樣趴在地上。”
秦玉顯是出了個餿主意,卻是當下的好辦法。
許道靈思慮了半天,這才不情愿的將整個身子敷在地上。
泥土沾身,秦玉早已習慣,而他卻別別扭扭的。
心神一空,秦玉勾連玄塵母氣,氣息變得飄渺博大。而在那一瞬間,許道靈心里出現了一片空白,后背寒毛盡數倒立,皮膚上沁了一層薄汗。
可怕!生不出抵抗之心,神元養胎果然不可小覷。
或許在以前自己還能周旋一番,勝敗未定,但此時若是秦玉動起手來,必死無疑。
帶著這樣的感嘆,許道靈重新浸入感悟之中。
可以感受到玄塵母氣的包容萬物之性,但怎么都無法建立起聯系。
日暮漸垂西山,余光揮灑憂傷。
一日將盡。
門外響起了敲門聲,“砰砰!”倒是剛勁清脆,絕不拖泥帶水。
二人齊刷刷的扭頭,身子卻依舊撲在地上,略顯尷尬詭異。
毫無所獲,許道靈早已失去信心,站起身來,拍去泥土,背影中附帶著一句話“不煉了!”
秦玉一時啞然,說不出什么反駁來,但下一刻,耳邊便響起了一聲粗壯豪邁之語。
“秦玉兄弟,不請自來,還望莫要見怪。”
聲音宛若洪鐘,豁達自信。
秦玉緩緩看過去,之見來人竟是盧林,提著酒罐,幾個包裹,臉上滿是莫名笑意。
秦玉急忙起身,心里暗道該不會產生什么懷疑了吧。只是兩個大男人閉門掩戶的,全身泥土沾滿,不得不叫人心生疑惑呀。
所幸盧林并未糾結此事。
院子石桌上,三只酒碗,幾疊小菜,倒是田家風味十足。
盧林爽快的笑道:“此次登門拜訪,一是為賠罪而來,二是來表個心意,提醒兄弟。”
盧林端起酒碗對著二人,“來,我先罰一碗。”說完一仰頭,滴酒不漏,便是盡數進了肚腩。
接著他又道:“前幾日確實是我不對,望兄弟能夠諒解。”說著又飲一碗。
秦玉心里倒是不在乎這些,即是雜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難處,便是盧林如此真心實意,秦玉即便有氣,也發泄不出來。
嘗試著一口飲下,噗!好辣啊!秦玉、許道靈沒忍住,都吐了出來,這感覺怎么和上一次飲酒截然不同。
哈哈哈,盧林笑的十分暢快,看著二人吃癟的樣子,一看就知道是個毛頭小子,喝不得這般濃烈火辣的烈酒。
“讓二位見笑了,我這粗康雜酒著實低劣了些,下次再會定然帶一瓶佳釀。”
“無妨,如此烈酒才算快意。”許道靈卻是想到一醉解千愁,強人著腥辣,灌下一口,面色純紅欲滴,離醉不遠。
“好!好魄力,再飲一碗。”
在盧林的豪飲慫恿下,秦玉亦是憋住呼吸,滿滿一大碗烈酒入肚,騰空升起一股熱浪,流經全身,火辣辣的。
這激情鼓動之中,唯有盧林提著幾分清醒,“這第二件事便與性命相關了。”
似是無心,又帶著幾分刻意,盧林對著秦玉的一張老實巴交的黝黑面龐,憑空生起幾絲怒意,“兄弟你被迫去那藥園,卻是劉立那廝陷害你。”
“他買通了值勤弟子,將你與一名老弟子互換了任務,想要害你性命。”
“幸好兄弟非常人所能比擬,自是安然無恙。不過兄弟,君子報仇十年未晚吶,那劉立如今已進入外門,不得不提防著。”
秦玉眸光一凝:“多謝老哥提醒,這份恩情,秦玉銘記于心,日后定當涌泉相報。”
已經有些迷糊,秦玉卻不曾將劉立放在心上,與其他光怪無解的經歷比起來,簡直如兒戲般,小吵小鬧,但泥人尚有三分火氣,日后定要好好教訓他一番。
不知是飲酒作怪,還是秦玉越發自信,他倒是忽略了劉立晉升先天的事。
似乎做出了正確的選擇,盧林肆意狂笑著,臉上似乎浮現著對美好未來的憧憬。
他正是看重了秦玉來歷不明,手段過人,賭了一把,今日帶著劉立的消息來探探口風,果然未曾讓他失望。
月下三人開懷暢飲,不一會,滿滿當當的一壇酒便見底而空。
“酒沒了,倒是掃興,下次多備上幾壇,喝個痛快。”
“今日卻是不晚了,兄弟我掃了興,只得先行一步了。”
秦玉臉上一片潮紅,聽得盧林要走,扶著凳子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老哥,我送你一程。”
至門檻處,盧林笑著道:“兄弟回去吧,我還走得穩當。”
“好!老哥慢走。”
關起門來,一連跌了幾個跟頭,秦玉和許道靈大醉,卻不知愁傷減了幾絲。
出了竹居,盧林呼出一口濁氣,黝黑泛紅的臉便恢復正常,嘴里呵呵的譏笑著,不明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