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力有些過剩的朱棣和士兵們嗷嗷叫著整整踢了一個小時后才找了個陰涼處開始休息。
朱棣除了一開始秀了一波球技以外,之后就退到了中后場給隊友往前傳球,沒怎么再單刀突入了。
不過陳珪他們最后還是憑借著朱棣兜底,以四比一的比分獲得了勝利。朱棣也信守承諾,答應明天給他們放假。
“王爺你的球技是之前在南京的時候練的嗎?”張武十分佩服地問道。
張武知道朱棣后面其實一直是在收著踢,完全沒有發揮他出全部地實力。
朱棣見張武已經自行腦補出了答案,因此也就沒有否認:“對,以前在南京的時候偶爾會自己玩玩。”
“怪不得...”張武找到了一個安慰自己的理由,不過他很快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我是說王爺果然厲害。”
“你們以后沒事的時候就可以自己組織著練練球,爭取每個人都能踢上兩腳。然后下次這些士兵跟大營換班的時候,跟大營的丘福也說一下,讓他帶著士兵們們利用空余時間多踢一踢。以后等所有人都熟悉了之后,咱們搞一個全軍的比賽,看看誰最厲害。”
“到時候屬下絕對不會再輸給他們了。”
看著一干人高漲的士氣,朱棣笑瞇瞇地說“那你們可得好好練呀。”
士兵們見朱棣此時完全沒端起王爺架子,只覺得此時的朱棣就像一個普通的年輕人一樣,一時間相聊甚歡,竟暫時忘掉了身份地位的差距。
“啟稟王爺,陳指揮使大人求見。”福伯的一句話打斷了這短暫的快樂時光。
“直接帶他過來就好。”
朱棣見陳亨也懶得特意換衣服了,反正不是見那些酸秀才,出點汗、衣服臟一點也無所謂,不一會陳亨就被帶到了這里。
“王爺你這是在踢蹴鞠?”陳亨頗為好奇地問道。
“說是蹴鞠,不過本王又在前宋的基礎上改良了不少,跟之前又不太一樣了。”
“王爺的奇思妙想令人贊嘆啊。”
“哈哈哈,說正事吧,陳大人特意前來所為何事?”
拍馬屁這種事情是越做越熟練,朱棣也不知道為什么好端端地一個帶兵將領會變得如此充滿官僚氣息。
不過幸好陳亨在說正事的時候還是十分嚴肅的:“南京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陛下派去勸降云南元梁王的使節又被斬了。”
“為什么是又?之前也勸降過嗎?”
朱棣只知道沐英帶兵平定云南,至于具體的前因后果卻是記得不那么詳細。
陳亨略一思索,然后回答說:“可能當時王爺還小不知道這些事,早在洪武五年的時候陛下就派人去勸降過了。”
“這本王還真不知道,之后元梁王就把使節殺了?”
“是的,兩年之后陛下又派湖廣參政吳云去了一趟。結果這還沒到云南呢,就死在半路上了。”
朱棣聽了之后挑了挑眉毛:“那這么一看,父皇還是挺有耐心的啊。這次估計是想給最后通牒了吧,沒想到這元梁王如此不識抬舉。”
陳亨附和說:“是啊,已經給過他不止一次的機會了,可惜梁王不珍惜。臣估計陛下近期就要發兵出征云南了。”
“前元在云南雖有行省之名,但實際上還是依靠著地方的土司維持統治。連自己那一畝三分地都沒管理好呢,又是誰給的元梁王的底氣讓他敢這么和大明作對?莫不是在那窮鄉僻壤呆慣了,開始坐井觀天了?”
朱棣忿忿地罵了兩句,言語中頗有一種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在里面。
在一旁圍觀的張武不解地問道:“王爺這是覺得梁王的抵抗不堪一擊?”
“當年就連那個明玉珍都能打到中慶路(昆明),此時大明舉全國之力出征,獲勝只是時間問題。再加上梁王沒有了大理段氏的幫助,他這回是不會有半點機會的。比起這個,反倒是由當地的百姓組成的地方勢力更讓本王擔心。”
“此話怎講?”
陳亨想聽聽朱棣對此的見解,他一直覺得朱棣繼承了朱元璋的天賦,兩個人都頗具戰略眼光。
“云南跟中原地區的情況有很大區別,自古以來那邊的百姓對中原的政權就沒有什么認同感。除了地理上的阻隔以外,最主要的原因是因為自古以來云南這片土地都游離于中央的統治之外。前唐的時候屬于南詔國,前宋的時候屬于大理國,當地的百姓見到我們的軍隊恐怕只會把我們當作侵略者,又怎么會為我們提供幫助呢?”
“王爺看事情的角度果然開闊。”陳亨贊美道。
張武卻出聲問道:“王爺,屬下有些不明白。就算百姓不幫助我們又如何?只要把梁王滅了一切問題不就都解決了?”
張武問的這個問題代表了所有圍觀士兵的心中所想,他們還不能理解軍事是怎么和政治、經濟、文化密切相關的。
陳亨替朱棣回答了一嘴:“張百戶你可知,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這句話?”
“這末將自然知道,這句話出自《孟子》。”
陳亨聽他這么說,反而是被嚇了一跳。沒想到張武連字都不認識,居然還能知道孟子里的這句話。
“那你肯定知道,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多助之至,天下順之的道理了?”
“這某將倒是...”
原來張武之所以知道前面那句話是因為之前在大營的時候聽丘福念叨過幾次,至于這句話后面還說了什么,張武就一無所知了。
朱棣看出了張武此時的窘迫,趕緊出言解圍說:“正如陳大人所說的那樣,一個個百姓分散開來很不起眼,但若是統兵之人若是不加以重視的話,必定會遇到很大阻礙的。
“屬下還是不明白。”
“那好,咱們不說別的,試想一下如果是你帶著十萬大軍出征云南的話,大軍的糧草問題該如何解決?”
朱棣知道對于學習差的同學,跟他講理論知識他可能需要很長時間去消化理解。但如果通過實例來進行說明的話,效率應該會大大提升。
“這...從南京運?”
“那你還得先修一條糧道,然后沿途派重兵守護,不然光是山匪就能把糧全搶光了。”
“哪來的山匪?大軍一邊剿匪一邊往前推進不行嗎?”
“哈哈哈,當地的百姓拿起刀就是山匪,拿起鋤頭就是良民。”
這朱棣倒不是在瞎說,那些偏遠山區里民風彪悍。很多地方都不適合大面積耕作,他們往往光靠種糧無法養活自己。因此人為了生存下去,什么事都能干得出來。
“那要不干脆直接搶他們的糧算了。”張武有些氣急敗壞。
“這倒不是不行,不過你搶了一個地方,就會使本來兩不相幫的地方勢力全部倒向本來沒人支持的梁王,為自己憑添敵人。更何況之后我們是要把整塊云南都收歸治下的,難道你想把那里搞得像中原地區一樣,弄成一片焦土?”
張武徹底放棄了:“王爺這可真是太難了。”
“安邦啊,你勇武過人,憑借這一點統領數千乃至上萬人,當個將軍已經是足夠了。但若是你想統領三軍,當一軍之帥的話,還差得遠呢。不謀全局者不足以謀一域,看問題不能但看表面,要透過表象去看本質。”
安邦是朱棣給張武取的字,因為張武是平民出身且自幼從軍,所以一直沒有取字。
“屬下受教了。”
“今天陳大人就是專門來跟本王說云南這事的?”
云南打不打仗對遠在北平的這些人來說也沒啥關系,頂多是當個國家大事的新聞來看看而已,好像還不值得陳亨特意跑過來匯報一下。
“倒也不全是,還有一事下官希望王爺能指點一二。”
“陳大人請講。”
“近來古北口關城外多了許多流民,下官問過之后才知道,這都是被北元趕下來的。”
“這才是正事吧?陳大人你怎么不先說這事。你沒放那些流民進來?”
“臣不敢擅作主張,這些人中有可能混有北元的奸細。”
“那你把這事報給李彧和朝廷了嗎?”
“已經通報過了,李大人跟我的意見是一樣的,都是打算等朝廷回復之后再做打算。”
“等朝廷回復之后,這些人恐怕早都餓死在關外了吧。第一批流民是什么時候到的?軍隊做好迎戰準備了嗎?”
“第一批是兩天前出現的,然后我第一時間就把加急的通報發上去了。除了密云中衛、密云后衛以外,還加調了薊州衛過去協助防守,此外全北平府都進入了戰備狀態。”
“嗯,雖然元軍不一定立馬就會攻過來,但是早做準備是一定不會錯的。至于流民問題...依我看,把他們放進來也無妨,不然總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們餓死吧?”
“王爺這...”陳亨顯得有些為難。
“你是怕擔不起責任?可若是所有人都等著朝廷把命令發過來,那陛下為何還要任用你們這些將領守衛邊疆呢?按理說陳大人之前戍守大同的時候,對此早該熟悉了吧。”
其實陳亨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只不過他很雞賊。既然有朱棣在他身邊,那為什么不用朱棣來替他頂鍋呢?萬一之后真出了什么事,他的罪狀也不至于太大。
“還請王爺給出指示。”
“本王的建議就是,流民放進關內之后,把他們打散之后繼續往南引,分別填充到北直隸各個州府之中。讓李彧給每個州府劃定安置配額,各自認領,一路上由當地的衛所押送。到了安置地之后立馬登記造冊,嚴加看管,確保北元的探子無法半路逃跑。”
“王爺所說確實可行,下官這就去跟李大人討論一下具體的方案。”
其實陳亨要的就是朱棣這一句話,有了這句話,什么事就都可以做了。
“你別忘了告訴他,安置流民本就是他的工作,而陳大人你只需要負責守疆衛土就好了。對了,本王能否帶兵到古北口看看?”
“王爺若是愿親臨關口指導工作那自然是再好也不過了。”陳亨聽朱棣這么說,當即開心的不得了,這要是真出什么事,朱棣一個人就全扛下來了。
至于朱棣則是抱著另外的算盤,其一就是借著這次機會進一步收買民心,其二就是嘗試著把自己的親信滲透進古北口這樣一個北伐的重要關口中去。
“既然如此,張武。”
“末將在。”
“給丘福傳令,讓他帶兩千人即日進駐密云等候本王的命令,其余人則留守宛平大營。”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