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
清明時節,綿風細雨悄然而至。雨落在泥地上立時濺出小水花,在積水中蕩漾著一圈一圈的波紋。一縷扶風帶著絲絲暖意攜眷著淡淡的松軟泥土清香襲來,沁人心脾。
正值萬物生長之時,恰逢花開,但因著一場雨,靜謐的林蔭小道兩旁落了一地殘紅。
一青衫男子風姿綽約,步履輕踏。右手執素傘,另一只手懷抱著一束嬌艷欲滴的白牡丹。看似不過二十九歲,眼神卻如一潭死水,波瀾不驚,唯有思念之意一直蔓延到眼底。
倏然,泥濘小路的盡頭佇立著一座孤墳,石制墓碑上鐫刻著“云氏林淑娘之墓”的七字楷書。
男子在墳前駐足,蹲下身子將手中的牡丹花輕輕的放于墓碑前。隨后起身將傘微微向著墳頭傾斜,正好可以遮住墓碑。
“淑娘,我又來看你了。近日牡丹開的正艷,我摘了些來給你看看。”
“當年,你說想要一片牡丹花海,幸不辱命,為夫歷九載終完成。見花如見卿,有花伴左右,這九年尚不孤獨。”
“為夫常常在想,娘子或許是牡丹花神下凡,與我結了露水情緣后不得已離去。如今正棲息在花海的某個角落,換了個身份陪著我。”
“淑娘,不知可還記得你我初見,為夫真是此生難忘。”
說完,他那兩道濃濃的修眉泛起絲絲溫柔的漣漪,唇角含著十分笑意,濕潤的眼角流露出溫暖的光芒,神色專注且沉淪。
【相識】
每逢上元燈節,蘇瀾城街上,萬盞彩燈壘成燈山,花燈焰火,金碧相射,錦繡交輝,滿城的火樹銀花。
大街小巷,家家戶戶懸掛五色燈彩,茶坊酒肆燈燭齊燃,鑼鼓聲聲,鞭炮齊鳴,百里燈火不絕。
長街上,三名男子并肩而行,看起來不過十七歲,容貌甚佳,如星輝朗月,身形頎長清瘦,風姿翩然。惹得一眾女子紅鸞星動,側目而視。
“云兄,你可知今年上元節燈會的獎品是什么?”一黑衣男子聲音懶懶的問道。
青衫男子挑眉,不以為意道:“往年不都是一盞銀紋長明燈,今年難不成還有新花樣?”
身旁另一位白衣男子答道:“今年還真不一樣,你要是不來可就虧大了。”
“今年的獎品是一顆夜明珠,據說是從東海得到的,白日晶瑩剔透,夜間置房中能如白晝,如此稀有的好東西,怎可錯過。”
黑衣男子附和道:“謝兄說的對,以云兄的才華,夜明珠還不是手到擒來。”
云世錦淡然一笑,道:“你們倆可是蘇瀾城有名的才子,可莫要抬舉我了。”
謝千宸撇嘴道:“得了,我們倆的水平你還不知道。所謂才子不過是在幾年前詩會上偶得佳句贏了,若不是你未參加,我和林兄怕是就沒機會了。”
林子騫側目道:“云兄,今年的詩會將在年底舉行,到時你不如也去博個頭彩,自然也能一夜成名。”
“你們也知道,我向來對這些不感興趣。”
謝千宸:“罷了,你這人云淡風輕,除了文學,世事皆不上心,真不知以后哪家的姑娘能入得你眼。”
云世錦打趣道:“謝兄倒不如多多關心自己的婚事,那楚家女兒可甚是跋扈,成親后你再想去琴昭樓怕是難了。”
謝千宸頓時失了興趣,笑容一滯,嘴角輕搐:“云兄,你可饒了我吧。我現在只要一聽到她就頭疼。”
林子騫樂道:“哈哈哈……要不怎么說云兄是才辯無雙,詭辯奇才。你不如少說點,省得自找不快。”
謝千宸無奈冷哼一聲。
倏然,他神色一凜,轉身停下腳步躲到二人身后,低頭問道:“你們快看看,前面那個穿紅衣的女子是不是楚妙?”
因為受到楚妙的影響,他對穿紅衣的女子甚是敏感。
林子騫認真的看了一眼,隨后道:“不是。”
謝千宸仍舊不信,繼續問道:“真的?”
上次便就被林子騫坑過,這次他可不會再這么輕易的相信了。
云世錦也輕輕嗯了一聲。
謝千宸知云世錦的品性,他寧愿不開口也不會說謊。見他也這樣說,便相信了。
長舒一口氣后,立身瀟灑的甩了甩青絲,走上前,誰知扭過頭后心中再次一驚,當下只覺心涼了半截。
看了看眼前的紅衣女子,又看了看一臉真誠無辜的二位坑友,“你……你們……不是說那人不是嗎?世錦,怎么連你也不誠實了。”
云世錦眨了眨眼,淡淡道:“我可沒說謊,你說的那個紅衣女子還在前面。”
謝千宸的眼神越過楚妙向前看過去,果然那紅衣女子還在前面的一個攤販上。
楚妙森然的盯著他,不經意的把玩著手中的約一指粗的竹棍,隨即雙手一用力,“啪”的一聲清脆斷成兩截,從牙縫里一字一頓道:“謝、千、宸。”
林子騫道:“阿妙,其實他……”
楚妙打斷他的話,眼睛卻依舊盯著謝千宸,“子騫哥,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頓了頓,看向二人放軟聲音道:“對了,今日我將淑娘也帶出來了,她整日呆在府中也悶的慌。你這個做哥哥的也忒不稱職了,這種日子都不帶她出來玩。”
謝千宸趁著楚妙和他們二人交談之際,偷偷摸摸的轉身離開了。盡管他再小心翼翼,終究被發現了。
楚妙抬頭對著他吼道:“謝千宸,你給老娘站住……”
“那……淑娘就交給你們了,我去找謝千宸。”
說完這句話,眼前的人就不見了蹤影。只聽見身后傳來楚妙憤怒的聲音,“謝千宸,你居然還敢躲著老娘,看老娘不扒了你的皮……”
后面的話消散在風里,聽不真切。云世錦與林子騫相視一眼,在各自眼中看見的皆是同情。之后,二人繼續往前走去。
“對了,說來云兄還未見過舍妹,今日正好為你引見。”說起林淑娘,林子騫眼中滿是驕傲,卻含有幾分痛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