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慧穿著紅色的婚服坐在屋子里面,她的母親從遙遠的云霧縣趕來,前天到了王府,和柳風揚的母親好好敘舊,今日又親自來她的屋子里替她梳妝。
隋青青已經過了兒女情長的年紀,但是如今看著自己的女兒出嫁,并且嫁的比自己好,沒有因為辛家而走上下坡的路,她這個做母親的深感自豪和欣慰。雖然當初她是真的愛辛追,可是從隋青青出生,她就開始憂慮起女兒的未來。
辛慧從小就用云霧縣別的孩子十倍的時間去刺繡,學習琴棋書畫,終于能夠攀得上這京中大族,如果自家的女兒不夠優秀,隋青青也是不愿意自己的女兒來京都吃高嫁的苦。云霧縣的婦孺皆知辛慧是天賦異稟,卻無人知曉那些辛府里明月照無眠的日子。小小的九歲女童,手上厚厚的一層繭子。
而這些,連枝都知道。所以她從來不嫉妒辛慧的才學,每次眾人聚在一起,說連枝并沒有得阿娘傳承時,她也只是笑而不語,一副無賴貪玩的模樣。連枝的驕傲,是她沒有努力也能夠當個云霧縣第二,只是來京都的日子讓她明白,辛慧來了京都仍然是第一名的才女,而自己卻是排不上前排。可是想要去補救時,時光已經一去不復返。
她不是想要避開辛慧大婚的,只是并不愿見自己一見鐘情的愛慕之人娶自己最好的朋友。連枝在蘇曉生府完成任務的日子,偶爾會遛出王府,去一家餛飩鋪吃飯。卻是沒想到柳風揚也是那里的常客。
因為不想要惹人注意,柳風揚總是穿著一身黑衣,坐在角落,易容出府。而連枝之所以認出那是柳風揚,還是因為她喜歡他,所以格外注意他的身形步姿,真正熟悉關注他的人怎么會因為易容就不相識呢,不過連枝并沒有戳破過。
還記得一個十五的夜晚,柳風揚依舊是出府吃餛飩,但是明顯吃了酒。所以到餛飩鋪時都已經昏昏沉沉。一個膽子大的小偷見他的錢袋露出來,想要上前偷竊。連枝眼尖地看到,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勇氣,一把抓住了那小偷的手腕。
“老板,這里有小偷!”連枝大喊,嚇得那小偷直接將連枝推搡到地上,錢袋也沒有拿獨自跑掉。趴倒在桌上等飯的柳風揚這才抬起頭來說,“小姐,您應該上戰場殺敵,英姿勃發呀哈哈哈哈。”
柳風揚失態了,連枝從未見過笑得那樣開心的柳風揚,在眾人的笑聲和掌聲中,她恍惚地覺得京都有一種不真實的浪漫。
那天晚上兩個人合桌而食,桌對面的人仿佛不認識她一般,而她也鬼使神差地只當他是一個普通的路人。二人相談甚歡,當城中的天空升起數百只孔明燈時,連枝已經聽柳風揚講述了他的童年,抱負,好友,恩師,和他心里一個一見鐘情的善良女孩。
然后,他吻了她。而那之后,李連枝再也沒有在餛飩鋪見過易容的柳風揚。
“誒呦,客官,好久不見您來了。”餛飩鋪的老板竟然還記得柳風揚。
“老板,您這眼睛真是好。”柳風揚戲謔一笑。
“還是以前的老口味。”
“當然。”
“客官您等著,馬上給您做。”
柳風揚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心中所想不是廟堂謀略,而是那個見義勇為的女子,而那個女子不知在何方。
“客官這是您的餛飩,說起來經常和您一起來的那位小公子,他一個月前說是您要是來我這吃飯,就把這個給您。”老板說著走進自己的鋪子,從里面拿出一個木盒子。
“謝謝老板。”柳風揚接過木匣,剛要打開。
“說是讓您回到家中再打開。”老板招呼完剛來的客人,轉身對柳風揚說。柳風揚想不出李連枝會給他們夫婦二人什么,吃完餛飩就急匆匆回到府中。
家中忙上忙下,等天亮就是成親之際。他擠過仆人隨從的隊伍,拜過剛下早朝的父親,把自己關在了書房里,打開那個木匣,里面是一對玉簪,男女款式,送給辛慧和柳風揚一人一個。
“事已至此,無可挽回。”他將木盒合上。
李連枝和趙昭終于到了邊關,見到了顧如是的哥哥,未曾想過曾經那么健碩的一個人現在瘦骨嶙峋的躺在軍隊的帳篷里面。他們剛剛來到軍營時,差點被當做刺探情報的探子。好在趙昭及時看到了周北,這才將他們放了進來。
“姐夫,這是怎么回事?”趙昭見顧勇竟然這副模樣,一時間被驚嚇到了。
“匈奴來犯,他們的頭領異常厲害,使用巫蠱之術,將顧將軍傷重至此。如今我主持內外軍務,自顧不暇。”
“那為什么不上書陛下,讓他派新人過來。”趙昭疑惑。
“你們來的路上也見了,從這里到宮中,根本無法送信,即便是送信,也并不能挽回戰局。”周北坐在太師椅上,手握著刀鞘。
李楠楠給趙昭遞了一個眼神,趙昭心領神會地同李楠楠走出了營帳。
“現如今大軍士氣已經低落至此,相必下一場仗也很難打贏了。”李楠楠說。
“事在人為,我覺得還不至于想到未來,就現在的情況看,需要一個人振奮軍中人的士氣。”趙昭看著李楠楠,說起了另外一件事。
“其實,我剛從山上下來。見到了你父親李墨,他說你能夠駕馭無形劍,聽說這無形劍,一劍可擋千萬人。”
“什么?”李楠楠錯愕。“你可知道如今平南侯和太子都在尋找無形劍的消息,你這樣講出來,不怕隔墻有耳嗎?”
“我把真正的無形劍帶來了。”趙昭完全不理李楠楠,而是從袖子里面掏啊掏,掏出來一枚小小的桃木劍。沒錯,就是小孩子們會經常掛在胸前的那種桃符。
“趙昭,別逼我在這里扇你。”李楠楠看到桃符捏緊了拳頭,大敵當前,眼前這人的腦回路還真是非同一般的神奇。
“你爹說了,這無形劍在你手里,就不是桃符了。”趙昭將無形劍放到李楠楠手中,李楠楠看著那劍,感覺有一股溫熱的力量。
“是不是感覺不太一樣?”趙昭看著錯愕的李楠楠。
“所以無形劍真的不是一個民間傳說嗎?”李楠楠看著趙昭。
“這要你怎么看了。你爹說,無形劍,是詛咒也是福報,第一重,得之許愿,可登帝位。第二重,獻祭一人,可得財富。第三重,獻十人,可得十年陽壽。第四重,獻百人,可得一人心。第六重,獻一國人,可得穿越時代之力。第七重,獻自己,可得萬人生。第八重,獻至親,可得無形劍消失。第九重,獻摯愛,可得無形劍永生。”趙昭一口氣說了無形劍的秘法。
“你莫不是開玩笑,這聽著就像是邪器。”李楠楠的嘴半天都沒合上。趕緊拉著趙昭找了一塊無人看見的角落。
“現在你可以試試,反正你現在有這個機會。”趙昭倚靠在一顆樹邊,嘴里嚼著一根草,李楠楠想起自己家的馬,也經常這副模樣,眼神里透著純真。
“開什么玩笑,這劍對我,對我們來說,有半點用處嗎?誰要當皇帝。”李楠楠將無形劍扔給趙昭。
“你可以許愿,成為北境的皇帝,這樣我們風國就贏了。”
“你說得似乎不無道理。”李楠楠拿回無形劍,閉著眼睛虔誠許愿自己成為北境的皇帝,可完全沒有什么事情發生,直到聽到趙昭笑出聲來。
“就知道你是騙我的!”李楠楠伸手就要打趙昭,卻沒想到這小子跑得飛快。
蘇曉生日夜兼程終于在當天夜里趕到了軍營。李楠楠遍尋趙昭無果,只好一個人去見蘇曉生說明這里的情況,希望他能夠幫助這里的百姓,披甲上陣打個勝仗。
“那你與我一同上陣,做我的副將。”蘇曉生看著李楠楠,一旁的周北錯愕不已。
“曉王爺恕罪,您這是將周北將軍置于何處。我不會做您的副將,周北將軍完全可以勝任。”李楠楠看了一旁悻悻的周北,心中驚慌卻還是努力鎮定說明了原因。
“咳咳咳。”此時一位身材窈窕的妙齡女子走進軍帳之中,李楠楠覺得此人熟悉又陌生。
“昭兒,你怎么來了。”周北倒是率先打了招呼。
“昭兒?!”李楠楠心中大驚,趙昭是女子?她只當他秀氣一些,沒想到竟然是女版男裝,可是為何,在此時又突然換成女裝?
“曉王爺,你讓這位小兄弟和你上戰場,我同她一起來到此地,深知他從未有過戰斗經驗,又如何和上陣殺敵,成為你的左右手呢?”
“既然姑娘都說了上陣殺敵,那就應該挑選一個我信得過的人,這位周北將軍,我可是截取了最近他的通信,全都是發往京中,卻沒有將消息傳給陛下,那這些信件都傳給誰了呢?”
蘇曉生的眼神之中已經帶著殺氣,看來他早就知道周北是平南候的人。
“周北將軍雖然是平南侯的人,但是趙家愿意為王爺所用。周北深愛我家姐姐,而且是贅婿,他本就沒有什么大志向,對平南侯也不過是愚忠,更何況他壓根就不知道淑妃和平南侯之間的淵源,為人熱情,打抱不平罷了。一個武將,不會是您的敵人。”趙昭一口氣說完,似乎是思考良久。而周北越聽越沉默,心下發現自己有許多不懂的地方。
“那不如周北和李公子一同上陣,做我的左右副將,至于姑娘你,如此般又是圖什么。”
“圖我可以嫁給你啊。”趙昭說完,李楠楠睜大了眼,實在是沒想到自己遇到的人心里存了這樣的心思,她已然忘了在一個時辰之前,趙昭還是男子身份。
“哦,原來趙家是為了這個。”蘇曉生的表情中帶著一絲苦笑。
“不然殿下以為什么。臣家中有周北這般的副將,也有二品的三朝元老。”趙昭并不露怯,趙家的確是名門大戶。
“還是全憑父皇論斷,趙姑娘這么有膽識,到時候和父皇說就好了。”蘇曉生全然沒有在意這點事情,許是多年來想要把自家姑娘往他院子里塞的人太多,已經麻木了。
按照蘇曉生和周北的預估,敵人的下次攻擊應該是在七天之后,李楠楠自小跟著父親,懂一些武藝謀略,從小到大愛看一些兵書,舞槍弄棍強身健體,卻沒有什么上戰場的經驗。所以臨時抱佛腳。趙昭每日在營帳里呆著,幾乎不出門,也不去打擾李楠楠,兩人幾乎沒有就他突然換了性別的事情產生什么疑問。
七日時間一到,敵軍果然攻城,蘇曉生帶著李楠楠和周北上陣,竟然真的打敗了西北的敵將。大戰過后,周北在軍隊前接下繼續引領大軍的旨意。而顧勇將軍的病情惡化,于是跟隨蘇曉生和趙昭一同返回京都,尋找最好的郎中的醫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