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確得說，余策要去的不是研究院主樓，而是被分割出來的一個灰質注射處，位于研究院東北角的一棟不起眼小建筑當中。

　　余策以前跟隨調查科的科長去過一次研究院主樓，對里面的環境不算陌生，至于灰質注射處……他倒是想去，但一直沒這個機會。

　　走進略顯狹小的大廳，他站在門邊四下打量了兩眼，隨后便邁步行至右手邊的柜臺前，看著里邊一名端坐在電腦前的年輕女子，禮貌問道：“請問灰質注射是在這邊嗎？”

　　前臺女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來領藥劑的嗎？”

　　“是。”

　　“麻煩證件給我看看。”

　　余策掏了掏褲兜，取出異局證件遞上。

　　眼下這棟建筑雖然各方面條件都比研究院主樓遜色不少，但依然充滿了未來世界才會有的科技質感，只是一個小小的前廳，就給人一種高大上的感覺。

　　就是冷清了些。

　　前臺女子接過證件，在電腦前操作一番，又抬頭看了他兩眼，繼而將證件遞回，抬手指點道：“沿著左邊的走廊往里走，右手邊第二間，先找秦醫生幫你做個檢查。”

　　“謝謝。”

　　余策微笑感謝，轉頭邁入走廊。

　　前臺女子所說的那間辦公室此時正半開著門，他才到門口，里邊一名三十歲左右的男子就已經抬起頭，率先開口道：

　　“是來做檢測的吧，進來吧。”

　　余策推開房門，走到辦公桌前微笑道：“你好。”

　　男子看了他一眼，皺眉回憶片刻，繼而疑問道：“你是第一次來？”

　　“是。”余策點頭回應，頓了頓，又多問了一句，“您是怎么知道的？”

　　男子聞言，頓時露出了略帶得意的笑：“所有要注射的人，都是由我經手檢測的，而這些人的樣子……”他抬手點了點自己的腦袋，“全都記在我腦子里呢。”

　　“厲害。”余策附和著笑了笑。

　　他的這句夸贊，倒也不全是恭維。

　　對方能記住每個來過這里的人，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是擁有過目不忘的能力，就是有著其他特殊的記憶方法。

　　男子起身，遞出自己的右手：“秦豐啟，直接叫我名字就行。”

　　他的語氣爽朗，表情及肢體舒張，絲毫沒有客套的意思。

　　余策伸手一握：“余策。”

　　‘手掌粗糙，骨節粗大，關節處有老繭，不像是個單純的文職人員。’

　　他在心里念道。

　　“我知道，你們局長之前跟我打過招呼。”秦豐啟道，“當我沒認出你的時候，我就已經差不多想到了你的身份。”

　　余策保持著謙遜，遞上自己的證件：“麻煩秦哥了。”

　　秦豐啟伸手接過，看了一眼后又遞了回去：“麻煩什么麻煩，我最近都快在這辦公室里坐出痔瘡了，再不來兩個人，我就直接跟上面申請坐前臺去，反正都是工作，坐前臺好歹身邊還有個小姑娘可以聊天解悶。”

　　余策笑笑，沒有說話。

　　“血液灰質含量達標了吧。”

　　“12（個/ml，算是超出了標準。”

　　“嗯，給我看看你。”秦豐啟指了指他手上的灰質手環。

　　“看灰質手環就夠了嗎？”余策詫異道，“不需要用大型儀器進行精確檢測？”

　　“這是標準，所有儀器的標準。”秦豐啟只說了這么一句，沒有作過多解釋。

　　余策若有所思地低下頭，開啟灰質手環，將各項指標展示在對方眼前。

　　在來之前，他就已經在一只流浪貓的幫助下，成功將精神強度數值降到了100點，只要研究院這邊針對精神強度的檢測不超過兩分鐘，就基本發現不了什么問題。

　　秦豐啟只是掃了一眼，就匆匆收回目光，側身繞過辦公桌，徑直向門外行去：“我們直接去做個身體素質檢查，只要達到要求，馬上可以注射藥劑。”

　　“好的。”余策應了一聲，快步跟上。

　　所謂的身體素質檢查，主要是為了確認被注射者體內的臟器、血管等能否承受大量灰質進入后所帶來的劇變，以及身體的骨骼、肌肉等能否承受住突然增強的力量。

　　檢查的流程不算復雜，但項目極多，且每一項檢查都十分細致嚴謹，保證了可以排查出所有可能存在的安全隱患。

　　如果是穿越前的余策來接受這份檢查，估計沒過幾個項目就會被刷下來。

　　幸運的是，這個世界的“他”，本就一直在為注射灰質藥劑而努力著，再加上父母雙亡帶來的刺激，早在幾個月之前，他的身體就已經基本達到了第一次注射的要求，之后就只是在等待血液灰質含量達到指定標準而已。

　　大約一小時后，余策成功通過所有檢查，走進了走廊盡頭的灰質注射室。

　　這同樣是一間十分狹小的屋子，除去中間的一張專業躺椅之外，周遭基本已被放滿各種器皿和藥劑的柜臺所占據，可以容人落腳的地方并不多。

　　秦豐啟全程陪同在旁，直到此時也沒有離開。

　　“注射藥劑這種事也要你來嗎？”之前的身體檢測至少有一半是秦豐啟在執行，此時余策有這樣的疑問也很正常。

　　“我就看看。”秦豐啟笑道。

　　“為了防止意外？”余策警覺道。

　　畢竟是提升個體力量的藥劑，會出現一些臨時的副作用似乎也很正常。

　　他心里早就有了一定的準備，但緊張和畏懼卻是無法避免的。

　　“你想多了，第一次注射藥劑的人是不可能會有危險的。”秦豐啟解釋道，“除了注射完之后需要一定的適應時間之外，頂多也就是在剛注射的時候，身體臟器會有一定的排斥反應。”

　　“排斥反應？”余策繼續警覺。

　　這種一聽就知道是負面向的名詞，對即將接受注射的人無疑是一種噩耗。

　　“就是會痛一會兒，嗯……時間不會太長，頂多三分鐘。”秦豐啟安慰道。

　　“有多痛？”

　　“腎結石知道嗎？你可以想象成全身臟器都是腎結石那種程度。”

　　余策聞言，面色已經微微發白。

　　這不是要人命嗎？

　　就在兩人說話之際，一名四十歲左右的中年女性推開門走進了灰質注射室。

　　她沒有多說什么，指著躺椅讓余策躺下之后，就直接準備起了注射藥物。

　　余策轉頭看了看秦豐啟，發現對方已經老老實實地站到門邊安靜等待，完全沒有了繼續閑聊的打算。

　　‘看來這位工作人員的脾氣不怎么好。’

　　他在心里念叨著，也就老實躺下，用躺椅上的束帶將自己四肢固定住。

　　中年女子準備完藥劑，轉頭回到躺椅旁，接著就在余策反應過來之前，直接將注射針頭插進了他的胳膊。

　　‘喂，你連血管都沒找……’

　　余策只來得及在心里吐槽了這么一句，就感覺一陣陣難以形容的劇痛，從全身各處臟器內部襲來。

　　劇痛如潮水一般起起伏伏，連綿不絕，很快就摧垮了他的意志。

　　他忍不住呻吟出聲，身體猛得翻騰起來，四肢也開始劇烈掙扎，手腕腳腕上的皮制固定帶被拉扯得嘎吱作響。

　　在這一刻，他的心里第一次出現了“想死”這個詞。

　　不過好在這樣的痛楚還沒達到他的承受極限，“求死”的念頭也僅僅是出現了一瞬，就被他自己驅散出了腦海。

　　隨后，他就在這半清醒、半掙扎的狀態下，堅持了整整三分鐘！

　　三分鐘之后，疼痛感終于從他體內逐漸退去，趨于消散。

　　余策喘著粗氣，如死魚一般躺在那兒，眼角的淚水和鬢邊的汗水混雜在一起，順著臉頰緩緩滑下。

　　他的嘴唇顯得過分蒼白，四肢固定處早因劇烈得掙扎而破了皮，淡淡的血痕看著分外滲人。

　　“看來是成功了。”門邊的秦豐啟開口道。

　　“以后的注射也會這么痛苦嗎？”余策偏過頭，有氣無力地問道。

　　“不會。”秦豐啟搖搖頭，“因為臟器會被灰質不斷影響、強化的緣故，以后的注射反而不會像第一次這樣難熬，不過要痛一段時間是肯定。”

　　“這不符合升級規律。”余策怨念道，“升級不應該是越往上越困難的嗎？”

　　“你說的那是修煉過程，但注射藥劑是蛻變的過程。”秦豐啟一針見血地解釋道。

　　“行了，要是沒別的事，你們就可以走了。”站在一旁的中年女子解開余策四肢上的皮制固定帶，一臉冷漠道。

　　“謝謝。”余策道了聲謝，疲憊起身，快速離開了躺椅。

　　剛移動了兩步，他就發覺自己的身體有些不對勁。

　　——腳步輕盈，身體靈活，

　　一種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全身，讓他有了自己可以一拳打爆一個沙袋，一跳五米高的錯覺。

　　他腳步微頓，將口袋中的灰質手環取出，戴在手上。

　　按壓開啟設備。

　　半分鐘后，檢測完畢的數據出現在了顯示屏上。

　　血液灰質含量：100（個/ml。

　　精神強度：172。

　　余策不動聲色地放下胳膊，跟隨秦豐啟離開灰質注射室。

　　“第一次注射，體質、力量和速度只會有小幅度的增強，最多算是打個基礎，并不會讓你一下變成超人。”秦豐啟對他說道。

　　“哦，也就是說，剛剛那種‘無敵’的感覺只是一種假象嗎？”余策喃喃低語道。

　　“第一次注射了灰質藥劑的人，基本上都會有一種‘老子已經天下無敵’的錯覺，之后被打一頓就好了。”秦豐啟看著他，面露微笑，“需不需要我幫你糾正一下這種錯覺。”

　　“就不勞煩你了。”余策面無表情道。

　　“哦，對了。”秦豐啟停下腳步，轉頭說道，“除了基礎體質增強之外，你還會獲得一項前期最重要的能力，以及兩個根據這項能力引申出來的主動技能。”

　　“什么？”余策雙眉上揚，微感訝異。

　　“他”的記憶中可沒有與之相關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