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半日的行程就能到瀾城了。今年的饑荒非常嚴重，干涸的河流，顆粒無收的莊稼。

　　老百姓穿著粗布麻衣，扳著手指頭指望著朝廷送糧食。可是看見的只有連綿的山，和一大片禿了葉子的樹，以及樹上的劣劣斑駁。

　　朝廷來人了，帶來的不是希望，是更深的恐懼絕望。朝廷要求再多交糧食。

　　“這天啊，要變了！”姬涼撫開面上的碎發，臉上盡是擔憂。前世這個時候，她仍在瀾城，竟是不知這世道發生如此大的變故。

　　顧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以前從未如此關心過百姓的生活。也對，皇城中長大的孩子，沒經歷過人間疾苦，沒體會過人世冷暖，更沒好好看看這底下的蕓蕓眾生過的艱貧日子……

　　刀忌這些時日也是看了如此這般多的現象，他憤懣不平，恨恨出聲道，“用百姓的疾苦去養著那群人的紙醉金迷。這天下啊，真是可笑極了。”

　　姬涼聞言，不禁笑出了聲，她的小師弟啊，果真還是太過年輕了些。刀忌漲紅了臉，便又有些不甘心的抬頭，

　　“怎地，我說的有何不對？你居然還笑。”聽了刀忌對她的指控，姬涼眼中有微波輕動，攏了攏衣袖。

　　正色道，“你知道的。今日這些不是偶然，對于他們而言，那就是生活。你可能想著去幫他們。”刀忌被猜中了心事，緋色爬上了眼角。

　　“但是，”姬涼剛要接著說下去，顧澈打斷了她。將軍的眉骨分明，渾身一股天成的冷峻氣質。

　　他接過話，看著他仍入世未深的小表弟，他知道，幼時家門被滅。是他心中一直過不出的檻。他的表弟一直都是一個想濟世救天下的人。

　　“今天，或者說在你沒有能力改變朝局的時候，”顧澈凝神看著他，“你誰都救不了。這，就是現實。刀忌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

　　毫無疑問地，顧澈的話深深地打擊到了刀忌幼小的心靈。他面色變沉，也陷入了思考。

　　姬涼看不下去了，打斷了他們二位的思路。“先趕路吧。”顧澈和刀忌自是沒有什么異議，紛紛點頭同意。

　　“姐姐，你可以帶我走嗎？”身后不知何時站了個小姑娘。生得濃眉大眼的，有著粉嘟嘟的小臉。但是嘴唇干裂的很了，不時還有鮮血流出，整張臉灰撲撲的，身上穿著的也是不甚合身的像是大一點的男孩子的衣服。

　　她說話間，無意抬了下手臂，上面盡是傷痕累累。小姑娘似是有些怕冷冰冰的將軍大哥哥，順勢朝著刀忌身后躲了躲。

　　刀忌，“……”姬涼感覺到奇怪，為什么不想和自己的父母在一起生活啊？她這般想著去，也就問出來了。

　　小姑娘大概是在十三歲的模樣，也通曉了些男女之事。聞言，她有些羞澀又覺得有些難以開口。

　　“我的兄長，已到了弱冠之年。還未成親。因為家中太窮，又逢上這百年不遇的大干旱。”她頓了頓，“父母想將我賣給城東賣豬的胡屠戶。給兄長娶妻，給家中渡劫。可那個胡屠戶已經死了三個妻子了，聽說每一位都是被打死的。”她的父母見錢眼看，為了十兩銀子將她賣了。

　　她知道的時候，哭了滿臉的淚水，這些年父母對她一直很冷淡，非打即罵。就算是這次，她開始也是覺得他們是有苦衷的。

　　直到她聽見，母親和父親在嘀嘀咕咕地說什么了，“十兩銀子？嘖，我看是少了。”父親說，“你就知足吧，今年這樣的，也不常見。這十兩也不少了。我看那丫頭也就值這個價了。”

　　她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心底一片冰冷。“對，反正也不是親生的，換個把銀子，當真是一點都不虧。”

　　她知道了，她從來都不是這個家里的人。他們的幾句話，讓她哭的不能自己。

　　在他們的眼里，她只是一件廉價的商品。連做人的機會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