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做了一個夢。
在夢里那個黑影手中的相機變成了明晃晃的大斧,獰笑著劈向他的腦袋。
而他似乎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束縛在原地,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斧頭鋒利的斧刃輕松劃破他的頭皮,然后腥紅的液體模糊了他的視線。
“不要......”
他發出一聲驚呼,猛地張開眼睛,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無邊的恐懼包圍過來,如空氣般被吸入肺部,繼而擴散到全身,他仿佛陷入了無盡的深淵。
郭雨以為自己經歷了這么多事,已經變得足夠堅強,然而事實卻在提醒著他,他并沒有變得那么堅強,只不過是把恐懼埋藏在內心深處。
影凡和胖墩似乎被他的驚呼所吸引,愣愣地看著他,連手中的面包都忘記送進嘴里。
郭雨把滿是汗珠的臉頰埋進手掌中使勁地揉搓幾下,這才仿佛擺脫了黑暗,重新回到了人間。
“你......沒事吧。”胖墩擔憂地看著他。
“恩,沒事。”郭雨笑了笑,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只是......做了個惡夢。”
“鈴......鈴......”
手機的來電鈴聲從枕頭邊上傳來,郭雨拿起手機看了一眼,是李武的來電,正當他要按下接聽鍵的時候,鈴聲卻戛然而止。
他以為是李武打錯了或者是不小心觸碰到了他的號碼,然而,當他正要放下手機的時候,來電鈴聲再度響起,如催魂奪魄的魔音,他的心臟突然狂跳不止,一股莫名的不安從心底涌現出來。
又出什么事了嗎?
的確是出事了。
因為吳飛......死了。
他是在河道里被人發現的,被發現的時候全身已經浮腫變形,面目全非,他的身份還是警察從他隨身攜帶的身份證中推測出來的。
郭雨趕到的時候,吳飛的尸體已經被打撈了上來,法醫正在對他的死因進行初步的鑒定。
他看著己經不在人形的尸體,眼中浮現出無盡的悲涼,前幾天還在自己面前活蹦亂跳的人,今天已經只能靜靜地躺在這里任人宰割。
“王哥,怎么樣?”郭雨長長地呼了一口氣,驅散心中那些無謂的想法。
“初步鑒定是溺水死亡。”法醫給吳飛的尸體蓋上白布,示意助手抬走,接著說:“至于詳細的報告,要等回去解剖后才能知道。”
“死亡時間呢?”
“恩......因為尸體泡過水,只能大概推算出是三天前。”
三天前,那正是他到警察局找郭雨的時間。
“還有什么其他的發現嗎?”
“有一點比較奇怪,就是他的手里抓著這個,但是這附近并沒有發現有這種植物的生長。”法醫舉起手中的證物袋。
郭雨的瞳孔猛地收縮,整個人頓時如墜冰窖,一朵紅色的夕顏花安靜地躺在證物袋里,那妖異的紅色如催魂奪命的魔咒,它出現在哪里,哪里便有靈魂重歸地獄。
而這已經是第四朵......
當郭雨再次來到了吳飛家的時候,他在門口徘徊了許久,最后終于還是艱難地敲響大門。
“郭警官。”開門的是吳飛的老婆,見到站在門口的郭雨,感到有些意外:“有什么事嗎?”
“那個......我能進去說嗎?”郭雨點點頭,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
“啊,你看我。”女人聞言有些尷尬,連忙示意郭雨進屋:“快請進。”
“媽媽,我的汽車呢?”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從臥室跑了出來,看見坐在客廳的郭雨,連忙躲到女人的身后,探出可愛的小腦袋怯生生地看著他。
“這是?”
“這是我女兒,今天她姥姥有事,所以就把她接回家了。”女人摸著小女孩的頭,眼中透出慈愛的光芒。
“郭警官,你來找我有什么事?”女人抬頭看著郭雨,露出詢問的眼神。
“這個......”看著依舊還躲在女人身后的小女孩,郭雨的喉嚨似乎被什么東西給堵住,到了嘴邊的話說不出來了。
女人會意,蹲了下來,柔聲對小女孩說:“寶貝,你自己先回臥室玩,等一下媽媽再陪你找汽車。”
聽到女人的話,小女孩不情愿地點點頭,嘟著嘴跑回臥室。
看著小女孩的背影,女人有些歉意地說:“郭警官,讓你見笑了,小孩子比較任性。”
“沒事,挺可愛的。”郭雨輕輕一笑,似乎在小女孩的身上看到了自己的童年,穿越時間和空間,那個屬于自己的童年。
“郭警官,是不是己經抓到那個人了?”
女人的聲音驚醒郭雨,他的嘴角浮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也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自己竟變得如此多愁善感。
“還沒有抓到,不過,我來是因為另外一件事。”看著女人失望和不解的表情,郭雨咬咬牙,接著說:“飛哥......死了。”
女人聞言,先是一愣,然后“撲哧”笑了出來,似乎又覺得不妥,連忙收起笑容,看著郭雨說:“郭警官,別開玩笑了,今天又不是愚人節,再說,這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女人說完,眼睛看向臥室,雙手不停地揉搓著,嘴里還在念念有詞。
“對不起,我沒有開玩笑。”郭雨的表情異常地嚴肅,他清楚女人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只是不愿意去相信,女人希望郭雨是真的在和自己開玩笑。
郭雨微微嘆息一聲,把吳飛的尸體被發現到確定身份都告訴了女人,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要和女人說,也許只是自己那可憐的同情心又在泛濫了吧。
女人聽完郭雨的講述,木然地坐在沙發上,臉上沒有絲毫表情。
“嫂子,節哀順變。”郭雨知道人在遇到重大打擊的時候,都會經歷不敢相信到接受的過程,而女人正是處于不敢相信的階段。
果然,郭雨的這句話就像是一根引線,把女人的心理防線徹底炸裂,女人的眼淚開始順著臉頰滑落,然后便歇斯底里大哭起來。
小女孩聽到媽媽的哭聲,從屋子里面跑了出來,她以為是郭雨期負了自己的媽媽,用她那可愛的大眼睛威脅著郭雨,然后便也跟著媽媽哭了起來,盡管她不知道媽媽為什么要哭。
郭雨看著抱在一起痛哭流涕的母女,幾乎一字一頓地說:“嫂子,因為警察只是從身份證上推測死者是飛哥,所以希望你能去確認一下。”
他知道這很殘忍,但是卻是必要的流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