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如歌掀了簾子,那婦人早自來熟地到了跟前,將右手上的食籃遞到殷如歌面前:“殷大小姐,這是民婦親自做的糕點,雖比不得一品居的珍饈,到底也是民婦一番心意,感謝您那日救了民婦的孩子。您嘗嘗?”
那籃子被一方干凈的布蓋著,掀起一角,便聞見一陣清香隨熱氣騰起,其中雪花膏潔白細嫩,還綴著紅棗等物,的確是花了心思的。
“大嫂不必客氣,”青蕊曉得殷如歌一向不在外頭吃東西,便替殷如歌將那籃子糕點收了,“我們不過舉手之勞而已。”
見殷如歌不肯當面吃,那婦人似乎有些失望。但很快她的面上便又亮起來,將左手邊一只制作粗糙的木頭人遞給殷如歌,依稀看得出是個蒙面女子,然后略顯不好意思地道:“這個,是民婦兒子連日雕刻的,說是感謝您的救命之恩,硬要民婦帶給您。這,民婦也曉得殷大小姐大抵看不上這些,但這畢竟是民婦孩子的心愿,民女這便,舔著臉來送這禮了,還望殷大小姐不要嫌棄……”
說著,那婦人舉著那木頭人面帶希冀地看著殷如歌。
殷如歌雖打心眼兒里反感這些情情感感恩恩謝謝的東西,但想到那日那孩子驚嚇的模樣,終究伸手接了過來。然不等她拿定,那木頭人頂上忽然射出一根飛針,饒是殷如歌反應迅速躲開,還是射向了她的脖子。好在她戴著面紗,阻了一道,銀針沒有扎得很深。
殷如歌冷眼看向那婦人,那婦人早已消失在窗口,只聽她道歉的聲音漸漸遠去,似乎是被人立刻帶走了:“殷大小姐對不住,他們帶走了我的孩子,如果我不這么做,我的孩子就沒命了!”
殷如歌捂著脖子皺著冷眉,反手抄起裝著糕點的籃子意欲丟出窗外,卻忽從籃子里躥出一條毒蛇,狠狠一口便咬在殷如歌的手腕上!
“小姐!”青蕊驚呼一聲,頓時臉嚇得煞白!這一環扣一環的,到底是誰這么狠毒,竟對小姐下這樣的毒手?!這里可是京都最繁華的街道,小姐的行蹤一向受人關注,那些出手之人難道不怕自己的行動被人發現嗎?!
青蕊馬上查看殷如歌的傷口,但見殷如歌手腕上立刻印出顯眼的幾顆齒痕,雖小,但卻泛著明顯的黑,一看就帶劇毒,而且殷如歌皮膚白皙,看著真是觸目驚心!
殷如歌只覺酥麻之感同時從脖子上、手上傳來。但她拼著最后的知覺,抽出腰間匕首反手便將那毒蛇從七寸之處一刀兩斷!
“去一品醫館。”殷如歌冷眉狠皺,眸光泛冷。如此明目張膽地行動,這婦人所謂“那些人”究竟是誰?
*
一行人趕到一品醫館時,殷如歌已然有些昏沉。青蕊等人扶她躺下,張大仙也被緊急叫來。
張大仙查看了殷如歌兩處傷口,又給殷如歌搭了搭脈,最后看了看青蕊取來的玩偶,不出一盞茶的功夫,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如何?”青蕊不知張大仙究竟何意,忙問。
“這玩偶之上的銀針之毒,殷大小姐其實是見過的,便是當日喜塔臘之馬疾勒身上所中的風靡之毒,”張大仙道,“只是奇怪的是,中此毒之人,初時本該興奮異常,但殷大小姐卻直接昏睡,真是蹊蹺……”
“可能是因為小姐還中了蛇毒?”青蕊道。她知道風靡,今天小姐正是帶著那根淬了風靡之毒的銀針前往驛站一探究竟的,不想回來的路上便中了這銀針。只怕,當日行動之人,和今日這一撥,是同一撥。
對方心思縝密,行事大膽,行動有素,只怕非一兩人能為之。說不定,還是一個嚴密的組織。青蕊想著,只怕近日要讓京城的殷家人多走動走動了。
張大仙面上疑惑之色愈深:“據你描述,這毒蛇乃是世間至毒環鏈,被此蛇咬上一口,除非及時取那蛇膽服下,否則不出一盞茶的功夫便會口吐白沫而亡,藥石無醫……”
“那蛇的尸體如今應該還在車上,我這就去取。”青蕊說著,便要轉身去馬車上取東西,卻被張大仙制止。
見青蕊疑惑,張大仙解釋道:“怪便怪在這蛇毒上。原本,被這環鏈蛇咬傷,毒素定會立刻從傷口擴散,很快就會擴散至全身,甚至擴散至五臟六腑。但是,殷大小姐此番昏睡,卻并不是中毒的跡象,而是自動療毒的反應。”
“自動療毒?”青蕊愈發疑惑,她還從未聽說過這種奇怪之事。
“我雖飽讀醫書,卻也對此未曾聽聞,”張大仙也頗為納悶,“你家小姐身上,近來可還發生過旁的奇怪之事不曾?”
青蕊一邊搖頭一邊努力地想了想,然后忽然道:“若神醫不提,我倒也不覺得如何,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小姐近日也不知怎么了,無論是什么傷痛,很快就能好了。就連……”
青蕊頓了頓,道:“就連小姐身上十年前留下來的那道疤,之前用了多少藥都好不了的,最近卻以奇快的速度愈合。原本我以為是神醫的藥有用,但如今想來,小姐去藥王谷之前,便已經在用這藥了,卻不似近日好得這般快。”
“竟有此事?何時開始的?”張大仙問。
“具體何時開始的,我也不記得了……”青蕊又仔細想了想,“對了,似乎是在小姐今年生辰之后。那日我們正好在蜀地替太后尋神農茶,小姐為了采茶親自上了那巖石,不小心被巖石劃破了皮,但奇怪的是,第二日小姐身上的傷口便不見了。”
“當時我還以為是小姐傷得不深,路上帶的金瘡藥有奇效,可如今一想,小姐當時可是流了血的,”青蕊看向張大仙,“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張大仙搖頭,仍是百思不得其解:“只怕,我又得翻翻醫書,才能知道答案。此事,實在是奇怪。好在,這對殷大小姐來說是件好事。”
青蕊點點頭。
“不過,殷大小姐這幾日仍會時常昏睡,亦需休息,”張大仙囑咐,“這毒畢竟兇險,我仍得開幾副藥,你需得按時讓殷大小姐服下。”
“會的!”青蕊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