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日暖，草長鶯飛。

　　再次來到圣馬可教堂，已經是四個多月后了。看到圣馬可教堂刺向藍天的尖頂上流云飄過，魯本斯的內心既激動又感慨，經歷了這么多感情的磨難，愛的潮水起起落落，終于來到了這神圣的一刻：今天，他和伊莎貝拉將在這里舉行圣潔的婚禮。

　　自從搬入公爵府，魯本斯就把很多精力投在了新的工作上，伊莎貝拉經常來看他，坐在他身邊靜靜地看著他描繪各種藍圖，在他感覺疲憊站起來伸懶腰的時候，適時地把一杯溫熱的奶茶遞到他的手里。在公爵府的這段時間，他為新公爵府的布置和裝飾進行了全新的規劃，完成了兩幅場面宏大的作品。為此，阿爾貝托爵爺高興異常，向國王提出了加任魯本斯為文化外交特別使臣，擬在夏季來臨的時候，前往馬德里就佛蘭德斯文化發展成就進行巡展。

　　應魯本斯的請求，公爵對他和伊莎貝拉的親事表示支持。雖然馬克西米利安本人不愿意，但勃艮第家族已經遠沒有百年前的繁盛和榮光，不能因為婚姻問題和大公家鬧翻，況且公爵家的小公主安娜對馬克西米利安一往情深，公爵也有意和舊貴族家族聯姻，擋在魯本斯和伊莎貝拉之間的最大障礙就這樣消除了。

　　阿黛爾自從確認魯本斯所愛的并非自己，閉門在家療傷月余，雖然到底意難平，但還是要面對現實，把自己的一片苦戀之心深埋心底，以一種復雜交加的心態去和最好的朋友伊莎貝拉交往，悲的是自己感情的絕望，一份苦心無人能懂；但生活總要繼續，幾次想過去圣馬可修道院出家修行算了，但伊莎貝拉善解人意適時的關心，又讓她躊躇難定。一旦放下了心里的這份執著，她還是慢慢去習慣不想魯本斯的日子，每天在父母店里瘋狂做事，填補自己精神上的空虛。

　　本來也沒打算這么快就舉行婚禮，按照公爵的想法，在公爵府的裝修基本完成后，在秋天的時候為魯本斯、伊莎貝拉及馬克西米利安、安娜兩對情侶一起舉行婚禮，但因為國王希望魯本斯能早點去馬德里面圣，這一去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返回，所以還是先讓魯本斯和伊莎貝拉成親，然和可以讓兩個人一起去馬德里進行蜜月旅行。

　　五月的這天，微風和煦，艷陽高照，兩家人的親朋好友都來到圣馬可教堂出席魯本斯和伊莎貝拉的婚禮，見證這一美好而又神圣的時刻。

　　伴郎馬克西米利安和伴娘阿黛爾從前幾天開始幫忙張羅，今天一早就趕到教堂，安排各種事務。

　　唱詩班在管風琴的伴奏下，唱起了《愛的真諦》：

　　愛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愛是不嫉妒，愛是不自夸，不張狂，

　　不做害羞的事，不求自己的益處，

　　不輕易發怒，不計算人的惡，

　　不喜歡不義，只喜歡真理；

　　凡事包容，凡事相信，

　　凡事盼望，凡事忍耐；

　　愛是永不止息。

　　婚禮的儀式進行得非常順利，當伊莎貝拉的父親牽著女兒從教堂外走進來，一襲雪白婚紗的伊莎貝拉翩然而入，空曠的穹頂投入的陽光灑在緩緩前行的她身上，地毯上的玫瑰花花瓣在白色紗裙后拖曳著，耀眼的白色和微微泛起紅色的波浪讓她仿佛仙女降臨，她前行的每一步，都牽動著每一位欣賞她愛她的人心，教堂里的人都看呆了，內心里真誠地贊美主，是無所不能的偉大的主為這個世界創造出如此美麗動人的女人。

　　從伊莎貝拉父親手里小心翼翼地接過心愛的女人的手，魯本斯隔著從頭頂上垂下罩在伊莎貝拉臉上的半透明白紗，他依稀看到她明亮的雙眸如一泓清澈透明的碧潭在看著自己，如此深情，如此攝人心魄，他的幸福感剎那間達到了人生的巔峰，他感覺到自己在深深地顫栗，即使自己的作品受到教皇的褒獎都沒有如此激動。魯本斯在心里暗想著，今生今世，他將用自己全部的愛去呵護她，陪伴她，把自己的愛毫無保留地給她，對她好，對她一直好，直到永遠，海枯石爛，永遠不改變！

　　互換了定情禮物，神父以主的名義鄭重宣布：彼得·保羅·魯本斯與伊莎貝拉·勃蘭特結為夫妻，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教堂中廳里一片歡騰，站在高壇前的朱迪看著英俊的兒子和美麗的兒媳，眼淚從眼睛里奪眶而出，從錫根到安特衛普這么多年，種種艱辛，蒙主眷顧，兒子終于長大成人，那是做母親最驕傲的一刻！

　　站在魯本斯身旁的伴郎馬克西米利安，在伊莎貝拉進入教堂的一瞬間，他就后悔了向家族的妥協，覺得自己不應該就那么輕易答應放棄伊莎貝拉，可是，現在后悔也來不及了，他覺得自己是整個婚禮上的最不幸的那個人。當神父在宣布他們成為夫妻前問“是否有人反對”的時候，他幾乎無法按捺沖動，身為伴郎恨不得沖上去拉著伊莎貝拉沖出教堂去浪跡天涯。然而，他也深深知道，伊莎貝拉愛的是魯本斯，他即使反對，伊莎貝拉的心也不會屬于他，懊惱、沮喪襲擾著強顏歡笑的他，讓他站立不寧，他卻沒有注意到伊莎貝拉身邊的伴娘，眼神里也流動著絲絲焦慮和痛苦。

　　伴娘阿黛爾今天刻意仔細地化了妝，除了沒穿婚紗，她的束腰長裙把她高挑的身材完美地顯現出來，在婚禮開始前，她幾乎成了全場的焦點，她盡量自然地表現著自己，內心卻暗藏著一種強烈的愿望，那就是要在這婚禮上搶去伊莎貝拉的風頭，讓魯本斯后悔他的選擇。她渾身散發出的青春氣息讓來賓中那些男孩子躁動不安，那些戴著高高禮帽的道貌岸然的男人，都在偷偷地看她，希望能蹭到她的旁邊，讓她看到自己，和她說上一句話。

　　隆重的婚禮儀式結束了，在唱詩班清純的歌聲里，魯本斯拉著伊莎貝拉向高壇下走去。剛邁出一步，魯本斯感覺到有人踩了自己左腳后跟一下，他并沒有在意，也許是誰不小心罷了。等他走到高壇的向下的臺階邊的時候，他的右腳后跟被重重地踩住，他的身體瞬間失去了平衡，拉著伊莎貝拉的手向前一帶，一個踉蹌，兩個人直直地向高壇下摔了出去。就在要摔下去的一剎那，他回頭去看是誰踩了他的鞋后跟，阿黛爾有些幽怨但又促狹調皮地對他眨著眼睛。

　　一聲大叫：“哎呀，摔死我也！”魯本斯猛地撲在桌子上，恍然覺得頭頂上陽光耀眼，抬起頭來細看，發現原來是自己坐在畫室里窗邊的書桌前睡著了，哪里有什么伊莎貝拉阿黛爾，也未曾有什么盛大的婚禮，一切之一切，只不過是南柯一夢。

　　聽到魯本斯的喊叫聲，未婚妻從外面走了進來，看到睡眼迷離的魯本斯望著窗外癡癡發愣，桌子上攤開的那本游吟詩人伯爾納·德·旺塔多恩的詩集《我看到云雀高飛》，已經口水洇濕了一大片，她不由莞爾一笑，伸出纖纖細指點著魯本斯說道：“瞧你那傻樣，這么大人了，好好地讀書，怎么就睡著了？就知道做白日夢！”

　　院子里傳來朱迪給花壇綠植澆水的嘩嘩聲，魯本斯逐漸清醒過來，看著溫柔嬌美的未婚妻，聽著她的嗔怪，魯本斯有些不好意思有些懊惱，不知道該如何回應未婚妻的情話，趕緊用衣袖去擦書上的口水以掩飾自己內心的惶恐，一著急一用力，“刺啦”一聲，那頁書竟被撕了下來，隨著他抖動的衣袖，晃晃悠悠地向地上飄去。

　　（全篇終）

　　寫在后面的話

　　1 魯本斯是十七世紀佛蘭德斯畫派的代表人物，他的畫作代表著巴洛克風格的主流。本文借用魯本斯和伊莎貝拉的名字，回顧一段往事，架空歷史，和真實歷史人物無關。如對魯本斯及其藝術創作感興趣，可查閱百度百科魯本斯詞條，或進一步參閱有關藝術大師魯本斯的傳記和作品。

　　2 抗疫期間，宅在陋室，有了更多思考的時間。從除夕開始寫第一篇《圍城》，當時并未設計一個漫長的情感糾葛的故事，只是在回顧少年時代的懵懂和美好，因為有三兩好友督促鼓勵，前后將近五十天，才敷衍成十篇三萬余字的《圍城》系列，致敬錢鐘書大師經典作品《圍城》，卻沒錢老先生把純潔美好的感情帶入婚姻的強大的故事掌控能力，所以至此做一了斷。

　　3 感謝：@紫云依依在每次公眾號發出后逐字校勘并給予修改調整建議意見；@妞爸在每篇后留言或微信交流關于藝術方面的知識和評價，使我不至于在某些方面過分淺薄；@xiaoxia noah對故事人物充分關注并給出合理化建議；@龍哥（季龍）給予的高度評價，使我信心百倍地寫下去；@所有每篇發出后點贊還給我發希望看續篇的好朋友，讓我有動力繼續寫故事；@所有能耐著性子看完的好朋友，畢竟，正如很多朋友所說，一看老外的名字就不想看了，所以能堅持讀下來的，還是不容易，您辛苦了！

　　4 用老外的名字寫東西，其實是一種對現實的逃避，個中滋味，也許有人能懂。這不是第一回，去年寫了一篇《霞光照耀鄂畢河》，自認為寫了一個還算不錯的故事，就不多自夸了。其實那篇也是對童年時候一段記憶的回顧，借了俄羅斯西伯利亞的殼，用阿廖沙這個最為普通名字去記錄那個年代曾經出現過的一幕幕情景，寫下那些每每想起總是心動不已故事。有朋友建議我把人物名字“鐵蛋”、“二妞”替換一下，我認為是個GOOD主意，也曾設想用“司馬玩意”替換魯本斯，用“歐陽翠花”替換伊莎貝拉，用“東方明珠”替換阿黛爾，只是覺得搞笑不是我所長，想來想去還是按下這樣做的計劃，不要因一時沖動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所以還是對不住了好朋友了。

　　5 歐洲只去過英國，別的國家都沒去過。比利時綽爾小國，安特衛普更是個小城，只因那里有一位偉大的藝術家魯本斯，更因有一支比乙球隊，中國球員董方卓曾在那里效力，當時心向往之，但青絲漸成白發也未成行，只能在鍵盤上YY一回，算是告慰老去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