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然外面鑼鼓喧天,昭仁宮的宮女卻是屏氣懾息,不敢招惹這位主子。
“娘娘,該用膳了。這么熬著,人都熬瘦了。”澍心小心翼翼地端來膳食。
自從楚貴妃被禁足,她除去一開始的打砸宣泄,之后一直都處于夜不能寐茶不能思的狀態下。
當然不是自責,是氣的難受。當然,還有點想引起皇上的心疼。
“澍心,你說本宮該如何處置槿嬤嬤呢?”楚貴妃并未看澍心一眼,仍是盯著窗外。
澍心聽楚貴妃的話心里有些發怵,戰戰兢兢的開口:“娘娘想如何處置,就如何處置。一……一切都是槿嬤嬤自找的。”
“是啊,本宮想怎樣就怎樣。”楚貴妃僵硬地扭過脖子看向澍心,眼里盡是惡毒之色,“派人處理干凈,被丟棄的狗怪可憐的,喂了吧。”
“是。”饒是澍心知道楚貴妃的毒辣,但這一次楚貴妃過于冷靜處理,不像她的風格,但更讓人害怕。
“齊皇后啊齊皇后,走著瞧吧,本宮可咽不下這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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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娘娘的藥不錯,嬤嬤都能下地走路了。”
槿嬤嬤處,那個送藥的女子又出現了。
“多謝娘娘,煩請月白姑娘替老奴表示謝意。”
此人正是皇后身邊的侍女月白。
“嬤嬤放心,月白定會轉達。只不過娘娘這次不能再見嬤嬤了。”
“之前折騰娘娘,老奴心里有罪。還望娘娘不會怪罪老奴。”
“嬤嬤不必這樣想。”月白打斷槿嬤嬤的話,“娘娘說嬤嬤這次做的不錯,只不過這京城是不能留了。我這次來就是想趁著大典人多混雜送嬤嬤出去。”
月白拿出一枚簪子,“嬤嬤定要將這簪子收存妥當,萬不能丟失。”
“這是?”
“娘娘吩咐,將嬤嬤送去平陽,照顧六殿下。”
槿嬤嬤拿簪子的手一哆嗦,“這……這等重要的事,娘娘怎能委派于老奴呢。”
“嬤嬤放心,娘娘自是信任你。您與其他人潛伏那兒如此之久,娘娘心存感激。這楚貴妃解禁之后定要派人除你,此時不走,就怕走不了了。平陽那兒,是安全的。”
“多謝娘娘。”槿嬤嬤眼眶一紅,情不自禁地跪下行禮,仿佛齊皇后就在眼前。
“嬤嬤這是作甚。”月白趕緊將槿嬤嬤扶起,“話不多說,一切都準備好了,嬤嬤趕緊收拾吧。”
此時確實人山人海,人人都沉浸在喜悅之中。眾人對齊皇后身邊的月白,自是眼熟。
“月白姑娘,這是要去哪兒呢?”盛公公領著人正巡視著。
碰見盛公公,月白和槿嬤嬤也沒露餡。
“毓秀觀的道長給娘娘送來了單獨的賀禮,娘娘命我來取呢。”
盛公公瞧去,月白身后之人確實捧著用紅布遮著的“賀禮”。可這哪是賀禮,明顯就是槿嬤嬤捧著自己的行李。
槿嬤嬤換了身打扮,頭往下低,走路也沒半點不是。
誰也想不到這是被杖打三十棍奄奄一息的槿嬤嬤。
“那咱家就不耽誤娘娘觀看賀禮了。月白姑娘請。”盛公公讓出一條路。
月白機靈,一切都應付了過去。這送槿嬤嬤出宮的路上還算順利。
上了馬車,月白繼續叮囑:“嬤嬤放心,這路上都有暗衛護著。簪子是信物,一定要收好,除了殿下,誰都不能碰不能看。”
“老奴牢記,月白姑娘放心,定不會負了娘娘的意。”
交代完畢,馬車向前駛去。月白也悄悄地回宮。可她并不知道的是,這順暢的一路,多虧了傾楉。
“有點兒意思。”傾楉見月白離去,自己也悄無聲息地前去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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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李陵安這邊,路途實在遙遠,到現在行進了十日卻還有一小段路。越**陽越覺燥熱,路上不少侍衛中暑,耽誤了不少時間。
李陵安也未好到哪兒去。長途跋涉,每到行進之時便意識恍惚。嘴唇干裂喝再多水也沒用。太熱了。
“殿下,前方是進平陽前最后一個驛站,可否需要休整片刻?”秦旌秦侍衛探查完前路調馬過來請示李陵安。
李陵安掀簾,烈日灼燒,一點也不像書里寫的:沾衣欲濕杏花雨,吹面不寒楊柳風。
綿綿細雨不強求,風也不來點。由此可知平陽那兒旱情有多嚴重。這把李陵安愁壞了。
“休息會兒吧,待太陽未這般毒辣再繼續前行。”
這幾日他們基本都是太陽落山后,或者夜晚趕路。
“是!”秦旌領命。派人先去驛站準備。
李陵安一行人趕到驛站,可把掌柜的高興壞了。
這因為旱情,人人都難吃的上飯。莊稼收成一顆未獲,連井也用干幾口。
一開始還有村民想用井水灌溉農田,想著過陣子總會下雨。可誰知時間一推再推,滴雨未降,村民們慌了神。春種的果實算是全廢了。
后來演變成饑荒,像疫情似的,以平陽為中心迅速蔓延。官吏無力,甚至自己也難裹腹。
不少人為飽肚子,不顧頭頂烈日去挖樹根掘樹皮。所以更多的人不是餓死,而是身體水分流失,活活渴死。
這臨**陽的驛站,自家院里有一口井,才維持下去。
但是沒有客人、沒有收入,有的只有不斷的討水人。一開始掌柜還會施舍,后面實在沒法再大發善心了。
“實在沒法,上等房一直都有客人住著。”
秦旌照例為李陵安定最好的房間,但是沒想到災情嚴重的時候還有人出來并住上最好的房間。
“我們出兩倍價錢,麻煩掌柜和那位客人商量一下。”
“這……”掌柜有點難辦,這錢接還是不接呢?
“不必那么麻煩,普通房間也是可以的。”李陵安下馬車進來看見這樣一幕,便開口阻止秦旌。
“可是殿……”
李陵安抬手,使了個眼神給秦旌,示意秦旌別稱呼他為殿下。
“都說了沒事。”李陵安心情頗為愉快,“渾身汗臭,掌柜的能備水洗澡嗎。”
掌柜見麻煩事兒沒了,熱情地回到:“有的有的,客官上邊請。”
“你安排大家好好休息,我先上去了。”李陵安拍拍秦旌的肩膀,跟著掌柜往上走。
“掌柜,這旱災可熬壞了吧。”邊上樓梯,李陵安與掌柜搭話。
“哎呀我在這兒這么多年,雖說之前也會有那么幾天不下雨。但從未碰上這一個多月不下雨的情況。官吏不作為,百姓沒個領頭羊也是急得像熱鍋上螞蟻但沒轍。”掌柜嘆氣的搖搖頭。
“沒人布施嗎?”
“有是有,但時間長了誰還禁得起這消耗。不過你看”兩人站在二樓樓梯口,掌柜的手指向三樓的兩個上等房,“這上等房的兩位客人,像是從外地特地趕來的,已經連續布了十日施了。高價買食材和水,據說啊是一路過來,每個受災的村莊縣城都去過啦。”
“哦?如此心善之人,可是官家人?”
“看樣子確實是為貴人,一男一女,一開始我還以為是夫妻,但現在看更像主仆。”二人已經走到了二樓東盡頭,掌柜推開一間房,“公子,就是這兒了。”
李陵安看了一下,不錯,有窗,應該會很涼爽,“麻煩掌柜了。還請掌柜多做幾個好菜招待我的兄弟。”
“好好好,一定的。那水待會兒就會送上來。”掌柜下去準備。
李陵安關上房門坐在凳子上,雙手打開攤在桌子上,“唉,好累啊。不知道母后和尚卿在做什么,有沒有背著我吃香的喝辣的。哼等我回去一定……算了。”
洗去身上的汗臭又加上飽餐一頓,現在躺在床上的李陵安覺得生活就應該如此才愜意。
他望著床頂,樓上好像就是那個大善人之一。只是不知道大善人長什么樣。
“沒準是哪家善心貴公子,聽聞旱情趕來。”李陵安小聲嘀咕,“可能學識淵博,真該介紹他給蘇尚卿那小子認識。”
此時已近黃昏,夕陽灑進房間,李陵安躺在床上的視角剛好能看見太陽緩緩落下。
再休息一下就要啟程了,想到這李陵安剛剛愜意的心全無。
“旱情如此嚴重,聽掌柜的描述,官家似乎并沒有布施和采取措施。”李陵安自言自語。
就在李陵安思考這其中問題的時候,窗外傳來了悠揚的笛音。
“看來這就是一位學識淵博的貴公子,笛子吹得甚好!”
李陵安夸贊,心想,不知道之后有沒有機會能見這位兄臺一面。
伴著這悠揚的笛聲和晚霞,李陵安心靜入睡。
像做了個很美的夢,睡顏還帶著笑。
但好夢不長,樓下似乎有爭吵的聲音。李陵安翻身下床頭還暈乎乎的就跑了下去。
“告訴你別不識抬舉,給一些銀子、幾桶水幾只雞而已。不給小心老子將你這破店給砸了!”
大堂里一個粗獷的漢子帶著幾個小嘍啰正揪著掌柜的衣領。唾沫飛濺的喊著話。
“幾位大哥,小店真沒這么多了,旱情嚴重,拿不出來啊。”掌柜的求饒道。
“我呸!別廢話,給老子準備好!”
“放手!”接到李陵安眼神示意的秦旌將腳邊的椅子踢了過去。那大漢沒來得及反應,被砸了個狗吃屎。
“媽的,哪來的不長眼的,不打聽一下你爺爺我是誰?”大漢徹底被激怒。
“哦?怕你沒資格當我爺爺。”李陵安不知什么時候已經翹腳坐下,悠悠開口。
“我去你的!”大漢赤紅著眼朝李陵安沖去。
可沒等秦旌出手,樓上飛來一個黑衣人一腳將大漢踹出門。
天!善心貴公子武功如此了得!
李陵安心里對這貴公子的好感又加了幾分。
大漢的小弟見事不妙,攙著老大跑了,邊走邊喊:“你們……你們給我等著!”
就在李陵安想上前搭話的時候,樓上又傳來一道女聲:
“容楚,讓你取晚飯怎么還打上架了?”
嗯?“貴公子”是女的?